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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孝晴雪痛失萱草 情玄都恨逝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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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桃花粉白,霞云遮天,但宫中桃花却无人攀折。犬戎之事大抵定下,大军撤回边境之外,又上了奏表称臣。威夷王受了重赏,也不必他入京谢恩,皇帝让他早些回楚地修养,虎符只需长子入京送还即可。

    一个多月来玄亲王扎在公务里就未歇过一天,就是皇帝赐了休沐也要赶着去城外问庄户农事耕种,勤谨克己,亲躬持重,人都消瘦了不少。

    一日,春雨忽至,礼吉书房前精心侍弄的萱草一夜间全烂在了地里,礼吉听了下人回报,连蓑衣也不披,光着脚冲出寝室,任由雨浇在他的身上,他跪在泥前,颤抖着伸出手去触碰烂死在泥地里的萱草,今年它们还没来得及开花,还没见到夏天的风,秋天的霜,冬天的雪,就死在一场极寻常的春雨里。礼吉的中衣被淋湿,他趴在泥地上,护住那些死去的草,这场泪不知要还给谁了。

    威夷王妃病逝府中,本就是病弱不堪的身子,丈夫大儿子都不在身边,府中侧妃掌权,谁都猜得到这样的正妃日子不好过,但谁也没想到她就在一个夜里安静的走了,安静的就好像从未来过这个世间一般。

    熠王府三道请求丁忧的折子送进宫都被驳了,按照祖制易家进京的子弟遇父母丧大抵会被夺情,毕竟这些子弟说好听些是世子是王爷是肱骨之臣,说不好听点他们也是半个质子,没有回封地守孝的道理。

    礼吉告假在府中不出,谁也不见,他让人锁上门窗,不许一点光透进来,送进去的饭菜也几乎未动,前两日还能听见屋子里有跳巫舞,念诗悲歌的声音,后几日房中就没了动静。姜慎等人只得再去劝,但是无用,房中之人根本不答话,众人只能撞开房门,扒着人往里面灌米汤药茶。

    礼吉的胡子从鬓角围着下巴长了一圈,人憔悴到无神,屋中皮弁等物被剑斩了几个口子。流复忙里抽空来了一回,两个人对坐着一个字都没有说,谁也说不出安慰对方的话。

    礼吉拔了剑舞了一段,流复也跟着拔剑起舞,两人相隔而相舞。礼吉红着眼挥剑斩断了一缕青丝,发丝无声落下,礼吉跪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嘶吼,然后捧着头发放声痛哭。

    流复情绪也被激到了极致,红着眼,捂住胸口,看到平日从容端雅的礼吉现在哭得声泪俱下,拍地嘶吼,他受不了这汹涌而来的情绪恶浪,他把剑缓缓地抬到脖颈间,正好被冲进了的下人们看见,众人慌乱着把两人各自拖开。

    流复被夺走了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苦,伏案痛哭起来。礼吉和流复一个被摁在床上,一个摁在榻上,两人没有一丝交流,但痛哭之声却合在一处。

    此事惊动了宫里的彼薪,礼吉丧母在府中闹出什么他都能理解,但流复无故竟有自弃之意,慌得彼薪让人赶紧把流复送进宫中医治。

    流复被人按在彻秋阁的床上,他呆呆的任由旁人摆布。彼薪在殿内急得直跳脚,让御医赶紧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把相关的侍从都叫到宫里亲自问话,可众人也不知情,答不出所以然。

    只有杜聘说起流复自打回京后心情一直烦闷,食欲不佳,太医只道是他在沂州辛苦,对自己过于苛责,有郁怔和恶食的倾向,就给他配了药吃。虽然每天用药但效果时好时坏,流复自己不当回事。最近一个月郁怔越发严重,除了没日没夜的忙公务,一个字也不愿多说,从前只是吃不进肉,现在连饭也吃不进去了,每日硬塞进那么一点点的吃食下去有时还会吐出来,谁劝也不听,还不许往宫里说。

    彼薪心痛如刀绞,他只知流复在沂州受了委屈,自此就不爱吃肉,他也哄着骗着让他吃进去几回荤腥,本来渐渐的都快好了,结果上次赐贵女一事两人闹僵,两人除了公事就不再见面,流复日常的饮食就无人再去关心。

    彼薪觉得这样的事拉不下脸去道歉,磨了七八日才下定决心去哄流复,可那时流复压根一点情绪上的波澜也没有,只是按礼数说官面话。彼薪也被气得不轻,自己拉下脸去找流复结果却是碰了一身的钉子,他干脆也不理他,随流复去闹脾气。

    彼薪问太医到底怎么样,为首的太医道:“王爷气滞痰淤,伤神损心,又因惊吓恶食厌啖,是郁怔难消,又添新愁。微臣猜测王爷本就是忧思多虑之人,许多事压在心中不说,自己与自己过不去,再赶上恶食,身体实在是吃不消的。今日因熠王悲痛之情引得王爷生了自弃之意,好在只是一时气性,并非他之本意,陛下需多多注意。”

    彼薪眉头紧锁道:“到底为何会忧思成疾?”

    “要究其本源就是人的本性如此,一生难改,需身边之人多多开解,让他把忧虑之事说出来,再让他放松心神就会好些。”

    彼薪心下说流复一向忧国忧民,国事永远没有了尽的时候,这份愁只能帮着他放下。

    那太医又说:“只是王爷与旁人郁怔不同,兼有躁狂之象,需疏肝涤痰,调理气血,最要紧的是一定要自我开解,不然心生厌世,便大大不妥了。”

    彼薪十分担心的问道:“这就是说无法医治只能压制?”

    太医心下一惊,皇帝居然明白了这番道理,便道:“其实皇上也不必过于担忧。其实这样的心性只有调理得当,必能成就一番事业,如李太白之流就是如此心性。”

    “调理得当,如何调理?”

    “需缓缓引导,最亲近之人时常陪同,顺着他的心意,开解他的愁苦。”

    彼薪长长叹了一口气,让太医们退下,让配好方子熬药。

    这一个月来流复受了多少煎熬,彼薪现在想想只觉心中痛意难消。他坐到床边,把流复抱进怀中,流复眉头攒动,却未回应他什么。彼薪只是抱着他,顺顺他的背,小声道:“傻复儿,与自己置什么气,有什么气便对朕发就是了。”

    “哥哥。”

    流复几乎用微弱到听不清的声音吐出两个字来。

    “别问了,我自个会好的。”流复闭眼道。

    “好好好,我都知道。”彼薪道。

    流复哽咽了一声,趴在彼薪身上哭了起来,眼泪浸湿了彼薪的肩膀。

    “哭吧,没事,哥哥不会笑你的。”

    彼薪温柔的抚着他的背,眼泪悄悄从鼻尖滑落。

    威夷王府从楚地派人入京,很快一队人马就进了熠王府邸。礼吉在府中混沌了数日,太医也打发了两回,楚地的人进了府礼吉才有了精神去问。

    王妃早早叮嘱过若是自己走了,身边的陪嫁疗愁就进京服侍重夕,解忧就留在府里伺候冥灵。所以王妃殁了,府里先是百里加急往两处送信,疗愁带了些亲信第二天就上路进京。

    其实礼吉心中已经猜到母亲身体不行了,最后一份家书就是别人的代笔,母亲给自己写信从来都报喜不报忧且必须亲笔,那最后一份信没有提自己的身体,但交代了许多事宜,主要都是他和冥灵的事。礼吉逼着自己不去想那些结果,但闭上眼就看到母亲还有弟弟,他恨自己不能在他们身旁,就是贵为王爷也无法护他们周全。

    礼吉见了疗愁,看到冥灵歪歪扭扭练的字,泪水就忍不住涌了出来。

    “姑姑,我真的很想母亲,可我招不回她的魂。”礼吉抱着疗愁痛哭道。

    “夕哥儿,奴婢也见不得这些,王妃怕您知道她身子不好伤心才一直不说。其实她那身子都是为了两位哥儿硬撑着的,日日苦熬,如今真就是解脱了,您也得注意自己的身子。”

    “什么叫解脱?”

    疗愁叹气道:“哥儿不知道,王爷与您不在府内,竺侧妃管家。那个贱人仗着养了大爷就张狂得很,能做主的人又不在,不是今儿少了炭就是明儿少了冰,还克扣饭食药材,再有就是婆子隔着院子骂闲街,咱们那个院子日子真的很难。”

    礼吉红着眼问:“是她害了母亲?”

    “那她倒不敢,就是在寻常挑事作妖,但真下手害人也是不敢的。咱们王妃多年缠绵病榻,再被这样的贱人扰了清净,最后的日子着实可怜。”

    礼吉心中恨意上涌,那样的家宅,宠妾灭妻,以下犯上,让贱人伤了母亲。他恨那个人为什么要娶自己的母亲,既然宠爱妾室不如扶正,况且她又有长子名正言顺,他就是为了自己的脸上有光,不肯立一个庶女为正妃,就娶了自己母亲入府。这些年来他们母子小心谨慎,生怕行将踏错惹得主君不顺,而那个院子却享受着父慈子孝的安乐。

    自己就是个孽障,为什么要出生在这样的人家,未得父亲半点垂爱却要给他当质子,做累臣,还要与母亲幼弟分离。他剥夺了自己此生所有的安乐和牵挂,真的好狠。礼吉情绪翻涌,百感交集,他最后只是心中冷哼一声,这样的家族这样的父亲根本不配让自己做这么多事,他们欠母亲的,欠自己的,欠冥灵的,迟早要他们一一还出来,世间欠人心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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