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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漆木锦绣龙纹的车辇端端停在了太无宫门外，透过轻纱帘幔能看到一群身着银纱白裳的仙童，正个个眼放金光，嘴角含笑地将这方望着。
方落心下以为她的师尊果真是位备受九天尊崇爱戴的上神，同为一宫之主，至少这般期待的神情是在月老殿仙童们脸上瞧不到的。
可怪就怪在当她被师尊牵着走出车辇时，有一大半仙童的神情由期待转成了三分震惊，两分诧异，五分难以置信，还有一小戳是含笑中带了份得意。
独独有位年岁稍长做仙使打扮的男仙打第一眼见到她时，便未挪一眼地将她望着，神色复杂，眼里还闪有泪花，看得方落疑惑暗生。
据最后呆在戴落身边的凤主女烟所说，戴落为阻止医老吸食自身携带的凤主神泽，按听天令者的地藏王所求掏心陨落。
昭离亲眼见证着她与自家上神的爱别离，悔不当初为何要对戴落说那样重的话，为何要阻止她与自家上神相爱，尤其看到朝暮上神在她陨落后行尸走肉般的度日，他常因深深自责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戴……”昭离一眼认出了她，只因还有谁能引得自家上神眉眼舒展、笑颜和煦。
他的话尚未能成词便被朝暮封了嘴，一声隐语传来：“落儿将前世忘了，暂不要强行让她回忆。”
末了又添上句，“童颜到时，立刻让他来见我。”
昭离自不敢多问，上神让他这么做定有他的道理，连忙派了仙童去童颜必经之路守着。
忘了…难怪戴落看上神的眼神除了崇敬外别无其他，干净得让他都想跳进去搅上一搅。
想来上神是要让戴落重新爱上自己，昭离这么一琢磨已跟着朝暮进了守衡殿。
朝暮将方落安置在椅中歇息，亲手为她沏了杯阿尔达茶：“尝尝，可喜欢。”
方落至进门起便安静得很，来到陌生环境，她难免有些局促，腰间垂下的飘带不知在她纤白的指尖打的第几圈。
双手接过朝暮递来的茶盏，她恭敬软糯地唤了声：“谢过师尊。”
师尊？！昭离只觉眼前一黑，方落下一句话更让他恨不能钻进自家上神的心里瞧瞧，他到底怎么想的。
“师尊，您何时教我修《断情诀》？”
朝暮啜了口茶，柔声道：“天色不早了，你先在这屋休息，为师明日便来教你。”
指着昭离介绍道：“这位是太无宫左仙使昭离，以后有什么事皆可找他。”
又为昭离介绍了方落，随即吩咐他收拾出隔壁书房，自己以后都住在那里。
刨开太无宫大大小小的殿宇不说，光守衡殿内空置的房间也有数十所，主屋隔壁除了书房外，还有间彩光通风俱佳的耳房，上神偏偏委身住书房难道是……
昭离脑子飞速旋转，觑了眼自家上神，很上道地说：“上神，书房内除了张能屈伸躺下的矮榻外，哪还有能歇人的地儿，您这不是难为我吗？”
方落没想到朝暮会让她住在主屋，听了昭离仙使的话后更难为情地连声拒绝：“怎么可以师尊让出屋子给我住，还是我住书房吧，亦或是院里其他房间，我不挑的。”
朝暮吹着杯盏里漂浮的茶叶，乜了眼昭离，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收到信号的昭离开始大着胆子胡扯：“方落上神有所不知，我家上神一向教导我们勤俭节约，您从宫内一应陈设也该看得出，我们宫中虽空房有余，但家具、床具等物皆是按人头定了量的，找不出一件多余的来。”
说完不忘用余光去瞟自家上神的神情，对他这通说辞可满意否，只见朝暮向方落微微颔首，以示肯定，方松下口气。
方落偏着脑袋想了想，欣喜地一拍手：“师尊，我是凤凰花树，我可以用枝干变出床来。”
昭离心下咯噔一声，求助地去瞧朝暮，他们本是仙神，变张床举手之劳的事谁不会，可关键是有什么理由不让变呢？
朝暮放下杯盏，一本正经道：“落儿可知仙神为何修行术法？”
“为斩妖除魔，匡扶正道，救济天下苍生。”方落思索道。
“不错，上天让我们能力高于旁人，不是让我们利用术法行生活之便，拥有它却不滥用它，方能身体力行地证明众生平等。”
朝暮音色如金石断玉，字字掷在方落心中，对他的崇拜之情不断攀升，羞愧道：“徒儿明白了。”
昭离恍惚间也觉得自家上神说得好有道理，若是不知他的企图，他差点就信了！
昭离目光落到了眼前的矮榻上：“这方矮榻倒是比书房那张大了不少，上神可勉强在上面躺直了身子，只是书房内放满了重要书册，一时腾不出多的空位来。”
说完拿眼去瞧方落，笑意堆在脸上，“不知方落上神可介意让朝暮上神暂在此榻上歇息一晚？”
“自然不介意。”方落敲着脑袋怪自己为何没早点想到，“我们花树最爱热闹，为了抵御风雨几十上百棵睡在一块儿也是常有的事。”
昭离望见朝暮眉梢明显一挑，不是吧，这才第一晚，还担着师徒的名分，自家上神没这么丧心病狂的——吧！
“那个，上神，我去唤人来伺候你们盥洗。”昭离丢下这句话脚底抹油般奔出了门。
一时屋内只留方落与朝暮，许是月色清幽，使得这个夜更显安静。二人并肩而坐，中间仅隔了方矮桌，方落能听见自己同师尊交错的呼吸声，轻轻浅浅撩在耳边，拨起她心中涟漪泛泛。
这感觉前所未有，让人有些手足无措，她没由来地不敢去看他，垂手呆呆看着绞在指尖的飘带，反反复复，缠了又松。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眼前，为她解开了指尖的缠绕，朝暮音色低柔：“手指都缠红了。”
方落轻抬眼睑，眸中印出张极净极俊的容颜，若他能睁眼，此时的眸中也该能印出她的脸。
只匆匆一眼，方落已感觉到师尊强大的气场，这该是奚言口中冷面才子的模样了。
门蓦地被叩响，是伺候盥洗的仙童，朝暮吩咐他们放下水盆、巾帕退了出去，亲自伺候起方落来。
朝暮刚碰到方落面纱的手被她连忙抓住，她摇头道：“奚言说不能叫旁人看见我的脸。”
“我是你的谁？”朝暮柔声询问。
“师尊。”方落脆声地答。
“自家师尊，当是你最亲近的人。”他循循善诱，“你可听过一日为师，终生为‘夫’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