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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第 31 章(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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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裳的半边画眉还是没能保住。

    摄政王在炸出那番石破天惊的话之后,趁着女子发怔,拉她坐回绣墩,鬼出神没的小剃刀贴上那枚姣洁的眉心。

    云裳被窄窄的细刃冰得轻颤一下,立刻被男人另一只手扣住后脑,“别动。”

    鼻腔的热息呼在她衣襟交叠处,丝丝氤氤的不散,似甘愿承接雪颊散出的余芳。

    他单膝半抵在云裳身前,头微微仰,眼神极为专注,手劲很稳,动作且轻且柔,羽毛挠痒般滑过去的功夫,半条眉毛中道夭折。

    等云裳反应过来再想拒绝,已经无济于事了。

    云裳几乎怀疑,方才听见的那番剪不断理还乱的话,不过是刮骨疗毒前的麻沸散,为的就是骗她一怔忡。

    “你……”

    “是。”容裔干脆利落应了一声,黑曜石般的瞳心与云裳目光对视一霎,又落回到半条柳眉上,“如果你问方才那句话的答案。是。”

    是,我在追求你,从我重新睁开眼的第一秒开始。

    男人的脸离得实在太近了,云裳五心烦乱,拼命想从上头找出他在骗人的蛛丝马迹,看来看去,竟不由欣赏起那副令人赞叹的骨相来了。

    好色害人。云裳有点绝望,禅二师兄从前让她不要“以貌取人”真是有天大道理她的癖性她自己再清楚不过,每当看见品相上佳的容貌都忍不住心折,不论垂髫黄发还是长男少女。

    有品有相尚且如此,何况无品无相。

    世间万事万物都划分着三六九等,而世人偏爱常理之外,仿佛不羁的才是天才,出格的方受追捧。而云裳自幼便爱花中着锦,人中美色,自认是俗人中的俗人。

    俗人免不了俗,面对独一无二的诱惑会如飞蛾恋火,如刻在夙命中的悸动。

    “就这么喜欢看我?”低笑的声音一出口,云裳惊得倏尔回神。

    所幸容裔手中眉刀撤回及时,借灯下向自己的杰作端详一眼,觉得满意,朝那条光光如也的眉弓轻轻吹了口气。

    “你……”云裳好像不会说别的话了,耳窝一痒,半边身子都发僵。

    这等轻浮举动都信手拈来,他那些貌似掏心的话又有几分可信?云裳神智及时回笼,适才她必是一时迷了心窃才会盯着他看……

    “我如何?”容裔诧异于突然嗔怒的女子,他不过吹开浮在那上面的绒毛,怎么又惹到她了?

    一条眉毛的小姑娘在他眼里实在可爱得紧,只恐多说多错,才忍着没夸出口。云裳回身一照镜子,却登如晴天霹雳,直接哭了。

    是当真的哭,那两行清泪全无酝酿的流出来,完完全全是生理性的,被自己丑哭了。

    “怎么了?”沉敛不形于色的摄政王一见她哭,什么从容都没了,慌手慌脚地解释,“我没刮出口子,也避开伤口了……”

    “丑死人了!”云裳把脸呜咽在臂间,一时间对容裔什么猜疑探究的心都没了,心里只有一声哀嚎:我方才居然顶着这副傻样,在他眼前明晃晃亮了半天相……

    心如死灰。此不为心如死灰,何为心如死灰?

    “不丑,我瞧着很好,你怎么样都好。”容裔如实说出心里话,不太明白女孩子的心情,又不是不会长出来了,为什么不开心呢?

    方才还字字珠玑的女先生背影一动,仍如一滩死水枕在梳台上,不吭声。

    气氛诡异地沉默,静到守在外间的韶白试探地问了一声,被容裔一声低咳震慑回去。

    容裔在开口表明心迹时,曾想过对方有各种反应,他期待她的反应,惊异也好疑虑也好,他喜欢看华云裳活色生香的神态。

    可摄政王万万没想到,所有设想最终败在了一条眉毛上。

    还是一毛已经消失的眉毛。

    尊严何在?

    容裔莫名的争竞心发作,沉凝半晌,低声商量:“你若实在不开心,我陪你剃成那样子,可好不好?”

    云裳悲伤的心尖蓦地一烫,不能再当成没听见,此人总好意思说些直白不懂迂折的话,可偏偏戳人心窝。

    她闷里闷气道:“你别说了……夜深了,我要休息。”

    容裔没听见,他觉得今晚哄不好小姑娘,她一定睡不着觉,但在这方面实在外行,搜肠刮肚许久,忽道:“坊间有句话说得不错,眉毛一条长,胜过万担粮……”

    云裳:“……”

    好了,方才的暖心必是错觉。

    容裔沉吟:“要不然把另一条也剃了吧,取个平衡。”

    云裳:……谁能让这位大爷闭嘴呢。

    仲夏夜蟀声阵阵,二更过,清翡阁的小轩窗终于安静下来。明朝大朝会,容裔还要亲迎十年未还京城的西北大将军,这场小闹剧不得不告一段落。

    他走之前不忘安抚还在为眉毛哀悼的小姑娘,虽然那些屠夫绣花的话说得乱七八糟的。云裳背身向隅,始终没把脸露出来。

    趁为数不多的理智尚存,在容裔迈出门前,云裳掐着手心问了他一句话:

    “王爷可能忘了,你曾派暗卫去徐州查我,彼时你我,并不相识。”

    这是她对容裔一切怀疑的源头,除了摄政王想利用她聿国公女儿的身份谋算外,根本没有其他解释。

    他既然要开诚布公,那么她乐得将这层窗户纸戳破,哪怕是巧言令色、算计阴谋,也落得个干净利索。

    门廊处男人身形微滞,没有回头:“姑娘以为的素未谋面,于我已是夙世之愿。华云裳是我今生唯一图谋,此外别无算计。

    “莫再有这样贬诋自己的想法,”他说,“我会为你伤心。”

    云裳怔顿许久,这一宿彻底失眠了。

    睁眼到天明,容裔的话来来回回在她脑子里过,一时是他的直言直语,一时是他的言外深意,脸上结痂生新肉的伤口痒得恼人,转而想起那人为她灯下裁眉的情形,细痒下了眉头又上心头。

    心途坦荡的姑娘头一回遇到这种事,身旁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不知该怎么面对容裔。

    人在屋檐下,连躲都无处躲。

    好在对方转日天明又忙起国事,不知是不是刻意,等闲在府中寻不着影,管杀不管埋似的。倒把窃蓝放出来,送回了云裳身边。

    主仆相见各自嘘喧,窃蓝一见姑娘瘦了一圈的脸,眼睛当场红了。不怪那位摄政王把她软禁起来时嘲讽她废物,她空练一身武艺,就这么守在姑娘身边还叫她受了伤。

    “姑娘伤口怎么样了,还疼吗?”窃蓝小心翼翼地看着那蒙住左边眉眼的纱布,“我来给姑娘上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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