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紧不慢地走着。
程轶成为了真正的高三生，背负着全校师生的期望。
温度每降低一度，就意味着离那个倒数的日期又近了一点。
宋颜颜是在高三那边等程轶的时候，最后遇见了薄睿宁。明明还没放学，他却背着书包捧着书走出来。
出于礼貌，宋颜颜和他打了声招呼。
薄睿宁指了指自己怀里的书，笑道：“以后都用不到了，这回我是真要走了。试考完了，学校也申请下来了。”
宋颜颜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只能说了句：“加油。”
薄睿宁走出去几步，又回来。
宋颜颜投去疑惑的目光。
“对了，以前你叫我帮你找兼职……我倒是联系上一个。”
很久远的事情，宋颜颜差点都要忘了。
薄睿宁欲言又止：“但是之前觉得不太适合你，就没和你说。不过等我走后，你缺钱的话，可以考虑一下。”
“什么？”她问。
“我认识一个朋友，开了个酒吧——当然不是那种乱糟糟的，他那里招驻唱。”
酒吧……宋颜颜没怎么去过，唯一和顾沈嘉钟夏去过一次，差点留下心理阴影。
“你要不要他的联系方式？”
宋颜颜想了一下：“给我吧。”
薄睿宁把他朋友的名片通过聊天软件发到了宋颜颜的手机上：“OK了。”
走之前，他对宋颜颜说：“等我去国外学习，写出更牛逼的曲子，到时候给你听！”
“好呀。”宋颜颜笑着跟他挥手。
十七八岁的年纪，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每个人都充满了朝气，向着未知，从不畏惧。
像薄睿宁这种人，有足够的才华，家里也有能力支持他，自然能闯出一份天地。
不过，宋颜颜觉得自己和程轶也不会比他差。
*
十二月，一通跨国的电话打过来。
程轶接起，那边的声音有点耳熟。
“程轶，虽然我给你发消息你从来都不回，但这次真是重要的事。我看到n大有冬令营的名额，你去不去申请一下？”清甜的女声传来。
程轶想了想，才发现，这人是景薇。
她总是给他发消息，但是程轶把她屏蔽了。她现在出去念的语言学校，恰好和n大在一个城市。
程轶握住手机，没说话。
电话那头的景薇却有点着急：“n大的冬令营可不是让你去玩儿的那种，他们会组织一些活动和比赛，表现好的人就可以获得去那边念书的名额。”
“嗯。”程轶略有耳闻。
“你不是想学医？那你就应该知道n大有多好吧！”
他当然知道n大。在他为数不多和父母在一起的童年里，曾经听当医生的父母提过。他们已经算是这里顶尖的医生，但他们的梦想仍然是n大，一直想去那里进修。
“我知道了。”程轶淡淡地说，“谢谢。”
景薇看程轶话里没什么想去的意思，有点着急，但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周一下午照例有一节课大扫除，宋颜颜不是值日生，她去买了杯热奶茶想给程轶送去。
冰冷的雪落在围巾上，还没有被拂下去，软绵绵地化在上面，沾了点凉意。
她站在高三一班门口，这边的走廊没有多少人，大部分学生都在教室里奋笔疾书，一点都不像下课的样子。
顾沈嘉先发现宋颜颜，回头喊了程轶一声。
程轶走出去，冷淡的脸上带了点暖意。
“给。”宋颜颜递到他手里。
程轶看她孤零零一个人：“我陪你出去逛逛？”
“不用不用，你就好好学习吧。”她说，“我去找钟夏。”
程轶握住她小巧白嫩的指尖，皱了皱眉：“这么凉。”
宋颜颜傻笑：“嘿嘿。”
“怎么也不拿奶茶捂一捂？”他摸这奶茶，还滚烫着。
“我一点都不冷！”她自豪地说。奶茶一直被她放怀里呢，所以基本一点都没变凉。
两个人傻乎乎地在走廊里站了几分钟。
“你学习吧，我走啦。”宋颜颜跟他挥手。
“嗯。”
程轶刚说完，回头却见顾沈嘉在他身后，来回张望，像个小偷似的。
“看什么？”程轶冷冷地问。
“唉，怎么都见不着钟夏。”顾沈嘉叹了口气。
“还不是你自己作的？”
顾沈嘉没接这茬，反而问他：“你真不打算去n大的冬令营了？”
“不去了。”程轶垂眸。
面上倒看不出什么失落，但语气却低了几分。
宋颜颜还没走远，就听到他们说的这几句话。
n大？冬令营？
她怎么从来没听程轶提起过？
宋颜颜没时间想那么多，十二月了，马上就要期末考试，程轶距离高考也只不过半年时间。
她一直很努力学习，晚上经常熬到困得受不了，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
但她的成绩，总算提高了一点。
期末考试之后，她在扔垃圾的时候，发现垃圾桶里有一张揉皱了的纸。
一种奇怪的感觉弥漫在她心头。程轶一向做什么事都很工整，就算是用完的演算纸，都会对折扔掉。
她也从来不会把纸揉皱扔掉，这样会占垃圾桶里更多的地方。
她想了想，从垃圾桶里拿出那张纸，展开。清晰的油墨喷在纸上，上面写着的都是英文。
——一张n大冬令营的申请表。
但什么信息都没有填。
宋颜颜拿出手机查了一下冬令营的条件，这是为了选拔全世界范围内对医学有天赋的高中生而举办的，最后会有几个直升名额。看条件，程轶完全符合。
再往下滑，她看到了收费标准。
不收费，但一个月的时间里，机票和住宿自费。
她瞬间就懂了，程轶为什么要放弃这次绝好的机会。
果然是钱。
永远都是因为钱，就像一座摆在他们面前的大山，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跨过去。
现实就是现实。他们是高中生，一周七天里五天要上课，上午下午还有晚自习，被塞得严严实实，根本没办法做到一边学习一边赚钱。
程轶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她能想象得出，他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看了那张报名表许久，最后还是狠下心，烦躁着将自己的梦想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
好像有什么压得她无法呼吸。
听到背后传来开门的声音，她马上把纸扔到垃圾桶里，假装在提垃圾袋。
“垃圾满了？”程轶看了一眼，“我去扔吧。”
“我去就好啦！”她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不让他发现半点异样。
没敢回头看他一眼，她穿上雪地靴，“噔噔噔”地跑到楼下去。
外面的天空一片漆黑，只有昏黄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小片的雪花旋转着飘落。刚下的雪还松软着，没被几个人踩过。
宋颜颜走过的地方，除了脚印，还有小小水滴融化的痕迹。
冰凉的空气沿着肺走过几遭，她觉得自己冷静了点，走到小区旁的大垃圾桶，像甩掉所有烦恼似的把垃圾袋扔到里面，“砰”地一声。
刚要离开，就听见小区门口似乎很是热闹。
她望过去，发现是一个补课学校到了下课的时间，学生们或结伴或独自走出来，有人在说今天的题目，有人在抱怨补课很累。
是的，省内最好的高中旁边当然有很多补课学校，这些补课学校有非常多的生源，根本不愁生意。
大班的那种，一个班二三十人，一个半小时的课，每人收费在一百以上。
实验的学生几乎都在补课。
而她和程轶从来都没去过这种补课班。
都他妈的因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