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瑟和谢夫人用完了早饭，聊了会儿萧承业的婚事，就利落地起身准备出门。
谢夫人道：“怎么又要出门？”
“我给霍将军买谢礼去，那天在宫里要不是有他帮忙，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呢。”萧锦瑟戴上青鸾递来的帷帽。
“让管家去库房挑选几件珍贵宝贝就好了。”
萧锦瑟将丝带在下巴上系好，说：“霍将军总说咱们萧家帮了他许多，我从家里拿的东西，他一定不肯收，得出去好好挑选挑选。”
谢夫人无奈，只得说道：“那你路上小心，要是有人说你，你就当他们是放……总之你别往心里去。”
萧锦瑟从玄鸟手中拿过降龙鞭，在谢夫人面前晃了晃说：“要是有人想吃鞭子，我不会客气的！”
谢夫人被气笑：“你啊……”
萧锦瑟把鞭子折好塞进袖中，潇洒地转身，正好看见孟夫人赶了过来。“祖母！”她大步过去扶住老人。
谢夫人边打招呼边过去迎接：“母亲，今日天气不错，正好去花园走走。”
“不用了。”孟老夫人看向萧锦瑟，“你准备给开疆送什么？”
“霍将军不缺马，铠甲市面上买不到，送刀最合适了，再给他添置些日常衣裳。”
“外头能买到的刀可配不上开疆那孩子，你跟我来。”
萧锦瑟跟着孟老夫人去了她房间，老人屏退所有仆婢，径自去衣箱旁，弯腰摸了摸衣箱后的墙脚，地面上霍然打开一道门，门后有台阶通往下方。
萧锦瑟第一次见到这密道，点了盏灯，扶住孟老夫人顺着台阶一步步走下去。
就着微弱的烛光，萧锦瑟隐约看见这是一间宽敞的密室，大半间屋子刀枪铠甲林立，一派肃杀，而余下的半间屋子堆满宝箱，珠光宝气。
她把四面墙上的灯依次点亮，看见祖母眼中光彩熠熠。
“这些都是萧家该得的，你祖父给杨家立了天大的功劳，高祖把天下最好的宝贝赏给了萧家。你看，外头可买不着这些，这是三百年前武威将军劈开山石打败敌国的辟世刀，这是恒朝高祖穿着以一敌万的金丝甲……”
萧锦瑟看着祖母低声介绍着，仿佛看见每一件珍宝背后都有一个英魂回归，静静等着合适的人来带它们重见天日，守护这盛世。
“可是祖母，这么贵重的东西霍将军恐怕不会接受。”
“这也是他该得的。”孟老夫人叹息一声道，“当年高祖打天下，他爷爷霍久功劳最高，声望超过了高祖很多，说实话，有人私下里想立霍久做皇帝，可霍久老实，说大家是高祖带出来的，不能忘恩负义。高祖登基后忌惮霍久，霍久什么封赏都没要，带着家人去了西疆。大梁刚刚建国，中原是安定了，可西疆还有不少国家三天两头打过来，多亏了霍久啊……”
老人沙哑而质朴的话重重击在萧锦瑟心上，她不禁想象着，如果当今龙座上坐着的是霍开疆，这天下又是怎样光景。
霍开疆会像如今这样一身正气守护大梁，还是如杨乾那样随心所欲任用奸佞，宠幸戚云裳，而天天对自己嗤之以鼻？
萧锦瑟浑身一冷，忙掩饰了自己的念头，感叹道：“霍将军的祖父当真令人敬仰。”
孟老夫人叹息一声，眼神突然变得凌厉：“可高祖不这么想，在那个位子坐久了，看谁都像是要抢走他的皇位。他安排霍久去打仗，然后派人偷偷除掉了他。”
萧锦瑟如坠冰窟，不可思议地看着祖母，生怕错过她说的任何一句话。
“知道你祖父为什么总是教你父亲要忍、要忠诚吗？因为高祖不停地杀他认为有反心的功臣，你祖父怕啊，怕大梁很快要完了，老百姓可挨不住再打仗了！他就带着剩下的功臣，不停地对高祖表忠心，不停地教自家孩子要效忠大梁，不能让大梁再乱了。”孟老夫人说着，精光凌凌的双眼中蒙上一层泪光，“我恨你祖父把你父亲教成了这样，可是除了这样，还能有什么办法？”
萧锦瑟听得胸膛起伏，袖中的鞭子滑落在手中，她忽然一个转身，“啪”地凌空抽出一鞭，兀自喘了几口气，才直起身子，转过身来说：“祖母，对不起，我吓着您了。”
“我可没那么娇气！”孟老夫人豪气地说着，继续她的话题，“霍久死了之后，他儿子，也就是开疆的爹霍明很快立起来了，可是先帝怕霍明来报他父亲的仇，也没让霍明善终……你父亲怕霍家血脉断了，去了西疆几年，把霍家女婿尉迟真扶了起来，又保住了开疆那孩子……”
萧锦瑟听着霍家比萧家还惨烈的下场，不由咬住下唇，忍住眼泪，沉声说：“祖母，您不该告诉我这些，我怕我会忍不住再打杨乾一顿！”
孟老夫人冷笑道：“杨乾倒是不知道杨家和霍家的这段事，可他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知道，要是哪天杨乾做了对不起萧家、霍家和天下人的事，你们不用忍他，做你们该做的事去！”
萧锦瑟看着祖母眼里爆射出的精光，不由愣住，自己重生归来后打杨乾已经是大逆不道的举动，可没想到祖母的想法比自己还大胆。“祖母，您是说，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可以反？”
孟老夫人捻起手中佛珠，缓缓道：“高祖和先帝虽然做人不怎么样，可好歹治国有一套，我们为了天下安定也就忍了。可杨乾，我实在看不出来萧家有什么值得忍让他的地方，听说他最喜欢的那个戚显昭，昨天要害开疆来着？我看杨乾是巴不得老臣都死了！”
萧锦瑟点头道：“不过戚显昭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时候父亲正和霍将军一起在弹劾戚显昭呢！”
“剪除了这些奸臣，就看杨乾肯不肯改过自新了，他要是肯好好做人，我倒是愿意原谅他眼睛瞎看不上你！放了你回来倒是好。”
萧锦瑟哭笑不得地说：“祖母，这里待久了不好，我们上去坐坐？”就依次吹灭了墙上的灯，扶着孟老夫人回到房间。
孟老夫人道：“等开疆回来，你就带他来这里挑几件宝贝。对了，别让陈氏他们知道这里，他们要是听话，我就传些东西给他们，要是闹事，我一件也不给他们，全给你们和开疆！”
萧锦瑟知道祖母不会轻易改变主意，便欣然应下。
孟老夫人去衣箱里取了只紫檀木匣子出来：“这个你拿着，反正回家了，没出嫁的姑娘家，戴这个正好。”
萧锦瑟打开一看，竟是一整套黄金打造的牡丹首饰，发钗、璎珞、臂钏一应俱全，她盖上盒子，推回到老人面前，笑道：“这是祖父送给祖母的吧？我不能要。”
“老婆子我七老八十的，放着有什么用，以后入了土也是传给你，你就收着。”
萧锦瑟天生丽质，对衣着首饰不太讲究，说：“还是留着给兄长将来的夫人吧？”
“等承业娶了媳妇，我有别的东西送他们。这个你就收着，要不然我入了土，说不定就便宜陈氏了！”
萧锦瑟恭敬不如从命，收下了匣子。
孟老夫人让仆婢们进来，给孙女上了茶水和糕点，看着她吃得肚子圆滚滚的，才说：“你有什么事就去办吧，该出门就出门，别怕人嚼舌头。”
萧锦瑟说：“既然祖母帮我准备好了谢礼，我就不出门了，祖母去花园逛逛吧？”
“一把老骨头了，出门吓着人，我还是在房里坐着吧。”
萧锦瑟坚持要带老人出门走走，老人年纪大了，就该多晒晒太阳，否则像上一世那样在屋里耗光了精气神，很容易被陈氏他们气出个好歹来。
“今天的佛经还没念呢！”孟老夫人说。
萧锦瑟想了想，说：“祖母，您想不想看我前几天是怎么打戚云裳和戚显昭的？”
孟老夫人来了精神，抬眼看她：“哦？你说说？”
萧锦瑟笑道：“房里施展不开，去花园，我做给您看！”
“你这丫头，就是想着办法骗我出去呢！”孟老夫人忍不住哈哈一笑，让侍女们扶着起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