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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关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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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年春早,胡人不过中原年的,外面热热闹闹,胡人的坊区里终究少了几分年味儿。不过节日气氛虽淡,可十月的日子却比从前又好了许多。在这里,她再不必像先前野庄为奴时那般辛劳无休。吃穿用度上面,慕峤也没有把她当一般下人看待。

    新年一过,冰雪就开始消融。入京的运河浮冰散碎,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开了河。这就是慕峤所说的“货物入关”的日子。

    慕峤在外多有商贸,非但进口北国的毛皮,西域的珠宝,甚至还有南方的丝绸、茶叶、陶瓷器等等。对于帝国来说,许给慕峤的是一种双方收益的特权,他赚到了钱,养活了赤胡部的百姓,也为帝国沟通了有无,促进了流通。

    而本次就是从南方进了一批货物来,从位于城南的运河过钞关。

    上次夜宴请那位内监的意义,由此体现了出来。

    这天一早,慕峤便给了十月一匹马:“到日子了,跟我们出去逛逛。”

    十月以为是说出去狩猎,但一听是去钞关:“关钞也要我跟着去么?”

    “是。”

    慕峤回答得很简短,身边的人除了几个随扈,还有其他许多本坊的胡人。这一行足有二十多号,人手一匹马,去关钞接货需要这阵势吗?

    十月见状有几分狐疑,但还是骑在了马上。这段时间在胡人的坊区里住着,她算是对这种生物有了更多的了解。在中原,女性骑马是很少的,遑论京师贵女。但对于胡人来说,骑马不分性别和年龄,简直跟喝水吃饭差不多。

    运河关钞在城东南,他们在城西南。这段距离如果是走或者坐马车,没有一个时辰也难到,但现在他们快马加鞭,捡了一条没什么人的道路,两刻钟也就到了。运河关钞是开在城墙上的一个小小水门,船只从这水门里一艘一艘地进入,满载着货物,以及疲惫的商旅。

    慕峤这次的货报关是布匹。入关最主要的,就是让官兵查验货物与报单是否一致。负责查验的是关钞的一个官兵。慕峤站在码头之上,没有下马。但是十月还是看见,在关钞水门的阴影里,有个穿内府服饰的小太监。

    慕峤对其微微点头。

    小太监回以颔首。

    十月心领神会,心想这应该就是上次夜宴那位内监的手下。慕峤这批货打点完毕,看来很快就能验收。

    那负责查验的官兵几条船都上去看了看,不一会儿就出来。结论是舱中货物,的确是南国布匹无疑。他走到一边,拿起纸笔,收讫慕峤一个手下交奉的钞银,正准备发验文书,结果就这时候,旁边岸上忽然有人大声喊起来:“嘿,他这货不对!”

    叫喊的这人说的是中原话,却带着十分浓重的腔调。十月循声望去,看见了个相貌迥异于中原人的家伙。

    “混蛋!”慕峤这边的胡人立即有人呵斥回去,“当官的都说了没事,你胡说八道!”

    负责核验的官兵也瞪向那人:“哪里来的刁民,散开!”

    “你们看呐!这批赤胡人撒谎啦!说是布匹,布匹有这么沉的?这一船布能装多少?吃水这么深!有问题!有问题!”

    没想到这人非但不惧,还叫得愈发大声。而且他还不是孤身一人,这一嗓子喊出来,他身边的其他人也跟着用口音浓重的中原话叫嚷:“有问题!有问题!”

    这些生乱的人也是胡人。只是他们肤色更白,好似冬日落雪,又好似山间白垩。十月知道,那些就是所谓的白胡部了。

    白胡、赤胡,虽然都是草原胡人,彼此却也有竞争甚至战争。在白胡看来,赤胡跟中原勾结,是草原的叛徒。而在赤胡看来,意欲吞并自己的白胡人和中原人一样危险,需要提防。

    至于在京师之中,由于赤胡多部叛降中原,所以获得了直接四海贩货的特权。白胡人虽然也能从商,却不能超出京师的范围之外。

    所以,现在关钞之上出现这一幕,就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白胡宁愿从中原人手里进货,也不会跟赤胡做买卖。而且,现在能给赤胡添点儿麻烦,那是最好不过。

    因为有人生事,引起了越来越多人的好奇与围观。把守关钞的官兵一看弹压不住,里头坐镇的文官也走了出来。

    这文官是朝廷的关,不是内府的内监。慕峤拜的是内监的码头,这文官的路子,他不得其门而入。

    如此一来,船就不得不验了。

    十月看看慕峤的脸色,后者一脸沉峻。

    查验的官兵,可以受文官的辖制,却也要卖内监的脸色。这关钞有两个管事的,一个是文官,一个是内府派来的小太监。由于两者各司其职,关注的货物不同,所以只要不是内府指定的货物,文官是不管的。

    但现在文官不得不管。吃水明明很深的船,却报的是布匹,的确惹人疑惑。

    十月再去看那水门,先前所见到的藏身于阴影之中的小太监已然不见踪影。

    看来这次的事情要坏。

    倘若当面被查出船舱之内除了布匹还有其他货物,这就是有意偷逃税款,可是重罪。

    到时候慕峤偷鸡不成蚀把米,坐罪失爵什么的,那可就麻烦了。

    十月也好奇:那船舱里到底是什么宝贝?

    南国货物虽多,但只要是大众的消费,始终都有限度。要在关钞上节省,又能真正节省多少?慕峤不似那等偷奸耍滑之人,为了点儿利益冒这么大风险,十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眼见文官找了别的官兵,要重新上船去核验,慕峤的眉头越拧越紧。情急之下,他悄悄甩了下手里的马鞭。

    这一鞭下去动静不大,用力也不重,却很有巧劲。鞭子不偏不倚甩在身边一个胡人坐骑的屁股上。那马顿时受惊,嘶叫起来,冲上前去。

    他们本来就在码头上,这马再跑还能往哪儿?于是一脚直接踏上了停靠在岸边等待核验过关的一艘商船。

    那船上的客商陡然见一匹高头大马冲了过来,自然也是吓得不浅。一时之间有人落水,哗啦哗啦折腾出极大动静。一见有人落水,岸上人便赶忙去救。慕峤那手下好歹是控制住了马匹,马在货船上踏了两步,居然重新上岸。

    但运河里头算是闹开了锅。落水的,救人的,船只避让、冲突,浪花翻涌,人声沸腾。一时之间打乱了那文官派人查验的节奏。慕峤见状,立即跟身边人耳语几句。然后又对十月说:“来,跟我们走。”

    十月不明所以,仍然服从。调转马头,跟着慕峤迅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十月留心,她发现慕峤并未带走所有人,除了她之外,也只有三两个人同行。不过一行人一路跑过了两个坊市,才发现有更多人在等着。

    居然是慕峤的随扈。也就是一个月前在那片野庄林子里狩猎的那批人。

    十月心下困惑,这些随扈应当是特意在这里等着的。这是要做什么?拉人么?可拉人的话应该去码头才是,怎么还继续往北跑?

    那是不是去禁城?毕竟上次那个被请客的内监就在禁城。慕峤现在找他出来去关钞那边平事儿,倒也合理。

    不过,要真是去找那内监的,倒也不必找这么多人来一起不是?而且,他带随扈也就罢了,还带着十月又是什么道理?

    一路无话,慕峤众人策马扬鞭,直跑出了南城,跑进了北城。巍峨的禁城很快便赫然耸立在眼前,但慕峤根本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

    直到他们完全绕过禁城,一行数人直奔京师北三门中的奉天门去。十月再忍不住问赶在前头的慕峤。

    “我们到底是要去做什么?不是去禁城找那个内监么?”

    慕峤嘴角一勾,露出一个神秘而得意的笑。

    他侧过脸来,比了个嘴型:“狩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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