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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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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君即位,开仓济贫,给复赋役,建业城外的秦淮水边,更是一片繁盛兴荣的景象。

    吴人所居,多临江临水,因征战赋税苛重,许多庶民就抛弃田土,沿江做起了贩运物料的生意。建业为都,人口滋息,官宦居处,商贸自然昌隆。入城河道秦淮水边,遍布码头渡口,两岸商肆林立,绵延数十里。河船轻舫,往来期间,桨声阵阵,笙歌不歇。

    陆机走到水边,下马缓行。新君优抚百官,赐予休沐三日。于是他得空回丹阳陆宅一趟。

    丹阳离城不过五六里,是建都后所立的畿辅郡治,临江旁山景致清幽,都城仕宦多治宅其中。陆宅占北部高地,为陆逊时所营立,虽是黛瓦泥墙的民宅式样,但进深面阔,厅堂轩昂,庑廊连绵,又有林木掩映,花树相间,葱郁盎然,堪称京郊可数一二的世家大宅。

    本来快马不须数辰便至,但临近水道时,被欣欣然的热闹市集吸引,陆机离开平坦驿道,下马走了熙攘的商路。

    之所以如此,也是想起曾与先主孙休如此来过。那时丹阳郡守奏田赋渐少,士民多弃田从商,于是先主决定暗访沿河商道。本拟在渡口设关征税,但看到市易繁兴,货品丰盛,就不忍压制,只颁布了减轻田赋的劝耕诏令。

    “贤长之君。”陆机暗念这几日听到的劝进措辞。想先主正堪称贤明,勤政仁德、志善好学。君臣际会,数载倏忽而过,都城四处,陪讲侍谈的情形尚历历在目在,但人逝却如眼前流水,一去不可再返了。

    踽踽独行,正神伤时,被人挡住,一声赞叹传来:“阁下好罗裳。”

    陆机抬头,面前是位躬身揽客的商贾,手凑近其袖摆下侧,在他止步后,细说道:“这落霞锦印乘云纹,敷茜红彩,经纬杂色,千般变化,真是段好织品。”

    抬手一看,陆机才注意到身上锦衣的别致袖口,暗红中隐现出极细腻繁复的纹路。顿时想起那天昏沉中看到的箱笼,以及总不经意间就拉拽上身的织锦衣裳来。

    半山驿馆,江上行船,峡关风雨,月夜迷蒙,前番往事蓦的一下翻涌在心,陆机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心想,他是否如约而至呢?

    萍水之友,身在局外,满心烦忧,可任意倾吐,暗暗心照神交,曾纷乱中以生死托付过……

    布商见陆机怔怔不语,干脆拉起他衣袖,熟络道:“阁下想必从江北来,小商贩运南北,认得这是北人所尚形制。”

    “哪里,我居丹阳,衣裳友人所赠。”陆机回神,以抱歉口气答道。

    “那必定是贵人了,”布商满脸堆笑,“实不相瞒,敝店新到批锦料,与阁下袖间一模一样,若是喜欢,不妨再购几匹?”说完,还摆出相请的手势。

    很少出入市井,陆机有些啼笑皆非。但看道边三开间的复层铺面,帷幔华美,招幡富丽,还是不由自主地拴马进了。

    物架上锦绣罗列,彩丽缤纷。布商热情地抽出一匹,比划到陆机袖间,劝道:“贵人你看,质地、色泽、织工,别无二致。”

    “我买下就是,就这金饼能换的量。”陆机淡淡笑道,袖中拿出块灿然的纯金。

    布商满脸堆笑地接下,吩咐手下挑拣出货。一面殷勤道:“可有个四五匹,要不小商差人送至府上吧。”

    陆机近看布商脸面,觉得有些眼熟,一时又难以想起,于是谨慎回道:“不了,我自己拿。”

    看陆机手抱肩扛一堆布匹进门,还累的呼呼气踹,面红耳赤的,陆景拍案直笑:“士衡,宫里赏赐,都没个小吏送到吗?门口小厮不叫帮忙?”

    “不是赏赐,我买的,自己拿回来,给宅中长辈做衣裳的。”陆机放锦缎到侧厅,边整衣冠边进正堂。

    陆景继续笑:“想不到文质彬彬如士衡,还操这样的琐碎心思。”

    “以孝事亲,冷暖忧之,怎样?”陆机撇嘴坐下。

    陆景一拍额际,只得叹服,无以对答了,转念一想,又揶揄道:“这样,我不日要回荆州,捎带一匹给父亲吧,不过,这等浮华布色,父亲不定用得上呃。”

    “二哥计议回荆州?”陆机还在踹气,急促地问。

    “送旧立新,风平浪静的。看士衡你还平安,我也该回去向父亲复命了。”陆景笑意终于浅了些。

    “何妨再缓些时候,都中胜景,还未带二哥游赏呢。而且……”陆机正起身,忽感身中一阵虚乏,以手撑住凭几,手腕也传来尖锐刺痛,蓦地跌坐下去,完全俯身在了桌案上。

    “士衡。”陆景惊道,同时朝里间喊:“去唤陆喜大夫过来。”

    陆景扶起陆机,发现他气息不稳,面色灰败了许多,一道漫开的暗红血迹,隐隐掩在同色的宽大衣袖下。

    “公子,这是怎生伤的?”赶来的陆喜一眼看到,指着被陆景拉出的手腕问。

    “扛布匹回来,不当心磕碰到,就个浅小伤口而已。”陆机用力坐起,将手腕收回,清淡笑道。

    “公子未说实情,伤口是小,但看血痕,已有数日,难道一直没愈合吗?”陆喜质问。

    “宫中礼跪太多,不免摩擦使力,是以如此。”陆机解释,但看陆景陆喜一脸担忧神情,又补充道,“我没事,这些时忧心劳神了些,方才又荷重,有点疲累罢了。”

    “三公子幼习兵马,又年少力盛的,怎生担不起几匹布了?”堂后传来响亮话声,一褐裙银钗的妇人健步走上堂来。

    “顾妈,”看清来人,陆机欣喜喊道,忙扶着廊柱站起,“您怎到丹阳来了?”

    “今夏华亭乡乌梅丰产,渍后口味甚佳,我照例送来这里,还有茗叶、莼菜,也是丰登样好,一并送几担过来。”

    “您往来辛劳。”陆机笑着拜道。

    “老身康健,在乡还挑货送物呢,倒是公子你萧索了,稍负重都这样,骑射荒废了吧。”

    顾氏本是陆母侍婢,自小照看陆机长大,后遭变故也未曾离开,因是亲熟之故,对陆机既有训导又兼慈爱。此时见他虚软形态,就色带愠怒地责备道。

    “顾婶有所不知,士衡前段伤病甚重,好容易才愈些。他方才那样,我还怕是又犯了呢。”陆景插话解释。

    大夫陆喜还盯着陆机腕口,听闻此言,忍不住拉出他手把起脉来。顾婶赶忙问道:“陆大夫,士衡怎样?”

    “无碍,病去体虚,气血阻滞些,别劳乏即可。”陆喜沉吟了会,语调平平说道。

    “我本就无事,让你们忧心了。”陆机振振衣袖,转向后堂,“顾妈,带我去尝乡里乌梅看看,幼时总吃,好生怀念。”

    “我也去尝。”陆景又一脸轻松,作势要跟去。

    陆喜从后拉住陆景衣端,压低声道:“二公子留步。”

    看前面人走远,陆喜靠近陆景,肃色相告:“士衡他内腑病症本在好转,但像又经伤邪干忤,忽而加重,脉象浮沉不定,很是怪异。而他心有防备,不肯实言,需你留心些,查探下他这几日,到底碰到了何事?”

    太初宫北苑,秋风翻卷着泛黄的芦草,一方花木池沼之外,空阔的演武场接连天际,几匹披甲骏马散散地慢步啃草,列队吏兵正蹲伏着割草打捆,备作冬季的储料。

    孙皓捡起一截枯黄草根,叹道:“先帝以武功成基业,宫苑不事游乐,专供马阵操练,沿袭至今,尔等猜,先帝心中期图的是?”

    “自然是乱世中,一筐诸侯,成千秋霸业。”丞相濮阳兴躬身答道。

    “须是北上灭曹,入主洛中。”左将军张布接话。

    孙皓摇了摇头:“可惜先主之后,尽是守成弱主,疆土未扩丝毫,谈何霸业!”草根被猛地扯断。

    “曹魏地广兵强,蜀汉持险经略,鼎力之势已成,都难撼动啊。而今曹魏三分天下有二,我江东也只能暂保境图存了。”濮阳兴语调忧沉。

    孙皓呵呵冷笑两声,问:“那丞相认为,孤新即位,当务之急在何?”

    “在库府空乏。近来田赋年年减少,交趾用兵,宫中典仪,已是捉襟见肘。更不谈官吏俸禄,军镇用度这些。臣昨日所察,城东建平园粮仓几无所储。眼下亟待开源节流,一则检扩户口,打压强族,二则慎言战事,减省军用,三则山林河津设关征税,还愿陛下能省宫中用度,科出些宫女,放生兽畜。”

    孙皓饶有兴味地看向濮阳兴,笑赞道:“卿所言甚是,拟旨照办。”

    又转向张布:“这北苑交给张将军,替孤重整宫防镇守,这里留些养马的,剩下的都排到殿阁衙署边去。”

    孙皓说完挥手,濮阳兴张布退下。近侍岑昏牵马过来,垂首低声道:“两人原是孙休心腹,陛下为何还如此信任?”

    孙皓并不接话,默然拉着马缰一甩,怒意陡起:“哼,钱粮捉襟见肘?他二人为首,这满城仕宦不知贪了多少,孤能站在这里,还不是那人滚滚金帛交通而来。”

    “原来陛下知二人乃投机小人。”岑昏应和。

    “只不过,他俩秉持政事多年,尚得依仗一阵,待孤找出得力的文武主事,再好生了结这两个投机背主的。”

    孙皓扬起缰绳,朝接天连山的演武场中跑去,马蹄击起蓬蓬灰土草沫,弥散在了他倏忽远驰的身影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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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我检讨攻受交集太少,太不会写感情了,左思右想都没能把攻写出场,羞愧万分遁走,还会爬上来奋斗的(勒额瞪目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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