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魏芷莹说道。
他们此时正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斟胡照例消失。这已经是第六次出现这种单位日交界的情况了。
温知夏对魏芷莹解释道：“我们在五号休息处西城区买衣服吃火锅那天，哦不，严格来说是前一天在咖啡馆里聊天那次，是我们两个第一次见到卫宇彬，但这却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我俩。而卫宇彬第一次见到咱们俩，却是在选科目的岔路口。而刚刚我们目睹了他跳入轮回，代替我们去寻求东皇太一的帮助，这是我们所有人最后一次见到他。以他的视角来说，见到我们两个的正确顺序是：选科目的路口，这场考试，百货商城三楼和火锅店，咖啡馆；站在我们两个的视角，却是咖啡馆，百货商场三楼和火锅店，选科目的路口，最后才是这场考试。”
“真他妈绕。”魏芷莹虽然已经在心里原谅了卫宇彬在五号休息处不告而别，可嘴上还是气不过。
“我这不也是刚想明白？”温知夏连忙安抚道。
“那你为什么会笃定他一定就可以成功离开这个考场呢？”柳徽元还是有些担忧。
“很简单，我们已经在进来考试之前，见过离开这场考试的他了。”温知夏说，“这就叫：先果后因。”
“先看到了一件事的结果，再顺藤摸瓜，推导出事情的原因。”闻远——一个全程置身事外的男人——准确的总结道。
柳徽元：“可是这怎么做到的呢？他明明本来和我们一样时间逆行，怎么突然就换了方向？”
“他‘死’了以后，”温知夏双手打了个引号，“腰上的蓝色游客牌变成了红色居民牌。这个考场整体的时间线方向是与系统外部，乃至其他考场相反的。我们刚进来时选了反方向，实则是与图书馆左侧建筑相反，而与外部环境相同的时间方向。”
“顺便说一句，莹儿，选的真不错。”
魏芷莹难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变成了这里的居民，就成为了这个考场的一部分，自然要遵守这个考场的时间秩序。虽然有了帮助卡让他离开，可也改变不了它属于这里的事实。”
“他会一直，以一天为单位，逆行……回去……吗？”徐恪小声问。
“会，”温知夏笃定地说，“直到你们被拉入系统的那一刻，就是他离开系统之时。”
这也是为什么在第一场难度甚高的语文考试中，卫宇彬竟然能斩获49分的高分。实际上这并非是他一个人在一场中获得的，而是他一次第一场，以及两次第二场考试成绩的总和。第三场数学他理论上没有考完，要不然那分数还可以更吓人一点。卫、柳、徐三人一路走来总有神秘人在半路协助才得以逃生，大概也是得益于时间逆行的另一个卫宇彬。
看来他藏得不错，没有让过去的自己发现另一个自己。
可我也真够倒霉的，温知夏忍不住想抱怨，好容易拿到一张监考官的帮助卡，却已经被系统“内定”了用途。
“先回去休息吧。”闻远的上眼皮就要黏到下眼皮上了，“今天大家都不容易。”
可当他们拖着疲惫的身躯，翻山越岭回到青萝客栈的门口时，才发觉主人早已歇业打烊了。
“瞧我这脑子，”闻远一敲脑壳，悲哀地说，“我都忘了今天是最后一日了，大概青萝姑娘还不认得我们！”
恶战一整天，还损失了一名队友。饥困交加不说，还要露宿街头。众人在对街一家的马圈里草草合衣躺下时，望着客栈漆黑的窗户，才真的怀念起了以前每天有人点着灯等他们回来的日子。
*
第二天一大早，青萝客栈刚刚开门。
稷青萝穿着水绿色的长裙子，纤细的手推着木制的折叠门，她一个人搬动着大堂内整齐堆叠的桌椅，要把他们摆在点外面，招待那些喜欢阳光和热闹的客人。
她习惯性将两鬓的碎发挽到而后，弯下腰，用手指扣住一条长凳的中央，正准备一鼓作气抬起时，手间的凳子突然一轻——
稷青萝斜过那跟她身高差不多长的板凳，看到了一个留着寸头的年轻男人，他穿着一身满是口袋的黑色衣服，袖口和裤脚都用松紧带收进了，似是为了方便行动设计。
“青萝姑娘休息一下吧，我们帮你搬。”说罢，他让开身子。露出身后另外五位来客。
稷青萝看见了那五个人。其中最显眼的是个身材很好的女孩，她穿着一身和年轻男人的款式差不多的军绿色衣服，红棕色的头发在清晨的阳光下仿佛一团燃烧的火。她旁边是另一个为二的女孩，看起来比红头发的女孩年纪小些，穿着灰蓝的衬衫和一身很酷的深灰色外套和裤子，那面料一看就很结实。另外两个男生穿着舒适的开衫和宽松的运动裤，神情有点悲伤。最后一个跟在队尾的男生穿着白衬衫，他额头的刘海有点长，半挡住了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可惜对周围的一切都没什么兴致似的，眼皮低垂着独自出神。?这是她对这一行六个突然拜访的陌生人最初的印象。
穿黑色衣服的年轻男人没等她回答就擅自接过了她抓着的长凳：“不知道能否请店家做点简单的早饭。”
他熟稔的把长凳摆到了店门口，不用稷青萝教就知道摆在哪。这才反应过来什么，尴尬的冲身后的伙伴小声说了什么。
稷青萝耳力上佳，听到他说：“我们没钱啊！”
“诸位不用给钱，”稷青萝莞尔，指着他们腰间的蓝色腰牌道，“你们是游客，按规矩不用支付任何费用。”
她环顾了一圈，客栈刚刚开张，家具都还没摆好，只得歉疚道：“麻烦各位客官行个方便，自己搬座位做吧，早饭一会儿就来。”
客人比较多，她也没时间再客套了，抓紧时间向后厨走去。
等到稷青萝回来时，客栈大厅和门口的桌凳都已经摆好了，和她往常营业时自己摆的全无出入。她心中暗暗惊讶。她的六个顾客已经找了店里最佳的地方坐下，小声交谈着什么。阳光透过门廊上种植的绿萝叶的缝隙洒进来，在桌椅上落下斑驳的影子。那位红头发的女孩还感慨着：“这几天着急忙慌，这才发觉这青萝客栈真是美。”
她将六碗草药粥依次摆在几人面前。只见穿着灰蓝衬衫的姑娘突然开口道：“有小菜吗？粉红色的那种。”
“客官怎么知道我们有粉蕨菜的？”稷青萝来了兴致，“这是我昨天刚刚成功的配方。”
“是缘分吧。”那个姑娘说。
“各位客官以前是来过我这里住宿吗？”稷青萝好奇的问，“我记性不好，记不住老客，还请勿怪罪。”
“嗯——”
谁知这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本以为是个极好答的问题，却半天憋不出一句准话。
“没来过。”红头发的女生躲避开她的眼神说道。
“那诸位客官今晚可以来小店住。”稷青萝热情的邀约，她早就注意到这几个人头上身上稀疏挂着些稻草，以为是刚刚来到这里，不知该去哪里投店。殊不知，就在十几分钟前，这群人刚被马圈的主人慢走不送地轰了出去。
“请问客官如何称呼？”她对着那个红色头发的女生问，她看起来最是活跃，大约是这个小团体的领袖。
“嗯？问她，这事她管，是吧，知夏！”红头发的女生用胳膊肘拱了一下旁边的女孩。
“好，”叫知夏的女孩猝不及防被人撞倒，一口粥差点呛在喉咙里。
稷青萝偷偷的掩嘴笑着，暗中记下他们的人数，决定不再打扰他们，转身去取“知夏“要的小菜去了。
*
“青萝姑娘不认识我们了！”柳徽元泪眼朦胧，仰天长啸，“彬哥也不在了！”
“今天最后一天了，不认识应该的。”闻远劝他节哀向前看，“怎么样？我们要从哪出去？”
温知夏趴在观景台像海岸线一样长的栏杆上，探出半个身子向外望着。
这里正是第二日斟胡带他们来的地方。
温暖宁静的白色轮回点一如上次的样子。
这就是东皇太一精魂生活的地方，他们初入考场时选择考场方向的地方，也是卫宇彬昨日跳入安息光束的目的地。
唯一有变的是他们观测的位置相较6日前正了些。
这是时间轴整体运作前，观景台一贯的位置——与白色轮回点视线齐平。
“我怀疑这一切还是应该与那个造物主有关。”温知夏扭过身，手肘撑在栏杆上，“目前为止我们在这个考场里听过的唯一与‘它’有关的就是伏羲殿。”
“造物主？”魏芷莹拧起眉。
温知夏这才想起来，昨天跟着自己去游客中心密室的几个人，斟胡不在，卫宇彬已经离开团队，闻远因精魂曾受损直接晕过去什么都没听见，监考官游惑又不会管这事。只剩她一个人知道造物主和伏羲之间的关联。
听了这话温知夏太阳穴突突的疼，捏了捏眉心苦恼道：“没事，就是昨天在密室里的手稿上说了伏羲跟图书馆的建成有关。”
“噎鸣叫我们去伏羲殿，可我们什么有用的都没发现，会不会是没来得及触发条件？”魏芷莹问。
“正是。”温知夏说，“保不齐到最后还要去找噎鸣。”
她想起了石洞裂缝中洒下的一束天光洒在噎鸣身上的样子。样貌丑陋的神那天的神情怪异，又像是在故弄玄虚。
“但在这之前，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做。”她说，“我们要去救斟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