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姨娘眼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小张姨娘说的这些，她又何尝不明白？只是想给自己活下去留个念想罢了。
“张玲，钱琳琅让你活着就是想折磨你。你要经历十月怀胎之苦，然后生下来的孩子，你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人抱走。
本来作为钱家的庶子，他还可以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但因为你偷人，他从出生就注定要被人嘲笑，钱家也不会善待他的。”
“张珑，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目的，想让我死么？”
小张姨娘毫不遮掩地点头，道：“苟且偷生不是姐姐的风格，你好歹也是张家嫡女，别失了身份。”
“我现在这样怎么死？”
小张姨娘向门外打了个手势，很快有人递进来一个食盒，里面放的是张姨娘平时最喜欢吃的纸皮核桃。
“我小时候我娘不让我吃坚果，说是怕卡住。”
张姨娘眼睛瞪得老大，嗓子因为气愤变得又细又尖：“张珑，你开什么玩笑，让我卡死自己？”
“总比让人折磨死好。”
小张姨娘把兜帽戴好，转身，到了门口处停下脚步，声音轻柔：“我是看在好歹是一家人的份上，才来送你这些核桃。我还是不够恨你，不然就该冷眼看着你。”
她的语气到最后有抹悲伤，不明显，但张姨娘听出来了。她刚想说话，小张姨娘已经推门离开。
张姨娘看了看阴森的周围，再看看被绳子缠绕得像是蚕蛹的自己，悲从中来。
她看着小案上的核桃，像濒死之人看到最后一丝希望，鼓足勇气去拿核桃。
她不能行走，只能滚到地上，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到了桌案边，她用头撞击桌腿，桌身震动，核桃滚落……
第二日，天一亮，张姨娘的死讯就在各院传开了。
各院的姨娘们平时都畏惧张姨娘，没少被她欺负。听到她的死讯，欣喜有之，感叹亦有之。
彼时，钱琳琅正在练习针灸术，没病人可以试验，只能自己扎自己。
石蜜在一旁站着，看得颤战心惊，“姑娘，您要料理院里的琐事，还要跟良生学点拳脚，我看这医术您要不就放弃吧！”
钱琳琅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一样，继续手里的动作。陈大夫肯收她这个闭门弟子，是她的机缘，基础差就更应该努力才是。
“二姑娘，张姨娘昨晚死了。”宋嬷嬷进门说。
钱琳琅手一顿，银针失了准头，扎在了手腕内侧，顿时就渗出了鲜血。
她疼得皱眉，石蜜过来用手帕给她按住伤口，抱怨：“奴婢就说不让您练，您就是不听，这下好了吧！”
钱琳琅拿过手帕把手腕上的血迹擦干净，抬头问宋嬷嬷：“怎么死的？”
“听说是吃核桃噎死的。”
钱琳琅唇角微微上挑，这个死法也是够奇葩的，“哪来的核桃？”
“小张姨娘昨晚送去的。”
钱琳琅眼睛一眯，她没想到张姨娘这么快就死了。一尸两命，那个孩子倒是无辜受了牵连。
她隐约觉得这次太过顺利，她的背后好像有双手在推波助澜，但这只是感觉，没有实在证据。
也许，是她草木皆兵了。
钱琳琅到的时候，张姨娘已经被人用席子卷了，准备到乱葬岗随意挖个坑埋了。
各院的姨娘都在看热闹，只有小张姨娘哭得泪眼婆娑。张姨娘的尸体被推走，围观的人散去，只剩下小张姨娘和钱琳琅未动。
“二姑娘不走，可是有话要问我？”小张姨娘用手帕擦了擦眼角，语气和平时的骄纵不同，略显淡漠。
“你为何送核桃给她？”
“我和她姐妹一场，她受了难，我给她送点喜欢吃的东西，人之常情吧！”
见钱琳琅不语，只是盯着她看，小张姨娘面色更柔和，语气也是：“二姑娘不用担忧，我不会与你为敌，只是前提是，你不能让人来欺负我。”
“戳穿张姨娘的事，你在背后没少出力吧。”
小张姨娘笑了：“你这是说哪里的话，我听不懂。”
“明人不说暗话，不必遮掩。”
“我不知道二姑娘想听我说什么，你谋你的事，我报我的仇，只要有共同的目标，敌人也可以是朋友。”
“我不喜欢被人利用，更不许任何人伤害我的亲人。”
小张姨娘挑眉，神态看起来有几分冷漠，与她之前没脑子的样子完全不同。
“夫人和她的矛盾早就有了，我没有让她们争，最多只能算是为虎作伥吧！至于夫人的死，就更和我没关系了。”
“我凭什么信你？”
“我要依靠钱家长久的生活，不可能得罪你。其实我演了这么多年，有时候都要放弃了，是你重新燃起了我的斗志，让我觉得我可以报仇。
勾心斗角演戏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就着她死的这个机会，我会跟老爷请示去静心庵修行。”
小张姨娘是个聪明人，她知道钱琳琅不会放心，后院有她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等着被逼走，不如主动退出。
钱琳琅以为小张姨娘是在哄她，没想到次日，就真的带着简单的行李走了。据说是张姨娘死后，她跟钱斗金闹得厉害，钱斗金厌倦她了。
小张姨娘这一走，反而让钱琳琅对她没那么反感了，好歹不是冥顽不灵的人。
月色苍茫，钱琳琅看着后门停着的马车，生出些许感叹。世事无常，她原来不曾想过，自己有天还会想送小张姨娘一程。
小张姨娘是要离开钱府这个富贵之地了，衣着打扮十分简朴。因为在守孝，她连头饰都没戴，长发低挽，倒是有几分修士的味道了。
“我感觉你像是迫不及待要离开这里。”钱琳琅直言。
小张姨娘笑了笑：“一只被困在笼子中的金丝雀，现在终于有另一片天地，不用再演戏了，当然会感到迫切。
这个深宅大院，在我看来泛着恶臭的气息。我逃开了，也祝福你不要作茧自缚。
恨，不能一直跟着你，不然你不会快乐的。张玲已经死了，我想你以后不要再为难这后院的女人，说白了她们都是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