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傅哲投去感激的一瞥。
他终于肯直面佟梨的事情了，也肯站在佟梨这边，把她当成受害者，而不是欺骗他的人。
如果佟梨能活过来，说不定二人还有可能走下去。
我暗暗祈祷佟梨，祈祷她福大命大，能醒过来，完完整整地醒过来。
径直朝江鹤峤走过去，见他倚在医院的墙壁上，眼神虚空地瞅着佟梨所在的手术室沉默不语。
哪怕我都走到他面前了，他也不看我，脸上表情看不出悲喜，只是微微眯着眸子。
我冷冷地看向他，“你满意了？”
接连说了两遍，江鹤峤才收回视线看向我，摇摇头，“这不是我想要的。”
他脸上终于有了悲伤的神色。
他不想让佟梨死，他只是想作弄佟梨。
“这就是你想要的，你就是想毁了佟梨，终于如愿以偿了，你该满意了，既然目标达到了，你可以滚了，滚吧！”
许是从未有人对他说过“滚”字，江鹤峤眼里闪过一丝阴鸷。
不过他很快苦笑道：“你说得对，我是该走了，佟梨肯定不想看到我。”
和他认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回见他不反驳呢。
他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我喊住他。
江鹤峤回头看向我，声音喑哑，“还有什么事？”
我朝他伸出右手，“给钱！”
“什么钱？”
“什么钱？”我嗤笑一声，“装什么傻？当然是医药费啊。司机说佟梨是自己撞上车的，医药费自理。佟梨寻死是因为你，她本来活得好好的，开开心心的，是你把她抓到天台上，当着傅哲的面揭开她的伤疤羞辱她，害她寻死，医药费不该你出吗？”
江鹤峤顿了下，打开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黑色的银行卡给我，“里面有一百万，不够再打电话问我要。”
“密码是多少？”
“没设密码。”
他神情看起来疲惫得很，仿佛刚打完一场仗似的，又像是最亲的人去世了似的。
我忽然有点看不懂他了。
他明明不爱佟梨的，为什么佟梨出车祸，他会是这种反应呢？
江鹤峤把卡给我后，迈开沉重的步伐朝前走去，高瘦的身影似乎有些不稳，每走一步脚步虚浮。
“等等！”我再次喊住他。
“还有什么事？”江鹤峤回眸看向我，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宁鸢，你有话能不能一次说清楚，还有没完没完了？”
“当然没完。”我朝他伸出手，“一百万不够，她母亲还要五百万的赔偿费，拿来！”
江鹤峤皱了下眉头，但还是打开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金色的卡递给我，“五百万，密码是我手机号后六位。”
我接过卡看了看，“你没骗我吧？”
江鹤峤冷笑一声，“有必要骗你吗？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该走了。”
“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佟梨了。”
江鹤峤皱了下眉头，不过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缓缓地朝外走去，步伐渐渐沉重。
难不成他在内疚？
不可能，他连心都没有，怎么会内疚呢？
傅哲看着远去的江鹤峤，眼底的恨意加深，双拳握得紧紧的，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我拍拍傅哲的肩膀，“傅医生，我们该回去了，用武力解决不了问题，对付他得智取。”
“好，我们回去。”傅哲眼底的恨意缓缓褪去。
不过仇恨的种子已经在他心里生了根。
回到佟母面前，我把两张卡递给她，“黑色的卡里有一百万，没设密码；金色的卡里有五百万，密码我已经用笔写在背面了。”
佟母拿着那两张卡翻过来调过去的看，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真的，这里面真有六百万？你没骗我吧？”
“江鹤峤应该不会骗我，他也不缺这点钱。”
佟母听我这样说，脸上露出懊悔的神情，小声念叨着：“早知道这钱来得这么容易，应该要一千万的，不，两千万。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小梨又不能赚钱了。”
我漠然地看了她一眼，对她好感尽失。
佟梨生死不明，她半点担心都没有，却想着算计别人的钱。
秦兰枝不是我的生母那般对我还能理解，可她却是佟梨的亲生母亲啊。
一个母亲，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呢？就因为她是女儿吗？
虽然是女儿，却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啊，同样有女儿的我，难以理解她的心态。
傅哲虽然没说话，眼里也露出一丝怪异的神情，目光看向佟梨所在的手术室时，脸上的表情换成了悲悯。
我朝他苦笑一声，说道：“佟梨其实挺不容易的，比你想象得更不容易，有些人活着就已经拼尽所有力气了。当年代孕的事她也有不对，可她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你实在无法接受她的话，我也能理解。”
毕竟他是男人，不是圣人，和佟梨也没有太深的感情，只有短短几个月的相恋时光。
换了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友或者妻子早年曾给人代孕过吧。
傅哲盯着手术室的大门，许久才说道：“我能理解，我能理解她的苦衷。”
我一怔，“你能理解？”
他点点头，“佟梨是个善良的好姑娘，这不怪她，怪只怪她的原生家庭。”
跟心理学家打交道就是好，不用费太多口舌，他很快就懂。
“如果她能醒过来，我愿意去接受她。”傅哲的目光又变得沉痛起来。
是啊，佟梨现在生死不明，如果她能好好地活过来还好，如果抢救不过来……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佟母又没了踪影。
我和傅哲并不管她，走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手术室大门依然紧闭，只看到护士匆忙出来，取了血浆，又返回去。
“我去查了，两张卡里果真有六百万！”佟母拿着银行卡喜滋滋地返回来，走到我面前说：“宁小姐，你能不能问那个江先生再多要五百万？佟梨伤成这样，以后肯定不能工作了，我家老头子那个病后期要一直花钱养护，我儿子还小，我们家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我和傅哲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再次为佟梨感到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