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毓一直在沉思，听我说到“尊严”二字，忽然嗤笑一声，“尊严？难道男人的尊严要建立在欺骗上？且一骗就是三十多年。如果不是今天听到你和鹤棣打电话，我将会一直被埋在鼓里。”
“妈，我知道你现在情绪比较激动，忽然知道这么大的秘密肯定会接受不了。但是你冷静下来，细细想一想，其实爸爸这样做有他的道理。他选择这种方式，让你生下孩子，既保留了他的尊严，你也不会有任何心里阴影。如果换了我，我也会采取这种方式的。虽然骗人不好，但是你要相信，无论如何，他都是爱你的，他爱你，所以才会处心积虑地替你考虑。”
柳云毓面无表情，“是吗？”
“是的。”
许久，她长出一口气，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朝外走。
我急忙追上去，搀扶着她，“妈，我送你上车吧。”
出了门，他们的车子停在门外。
司机远远看到我们出来，急忙打开车门，等候柳云毓上车。
她忽然停下脚步，抓着我的手轻声说：“走，你带我去一趟秦家吧，我想见见那个秦青山。”
“这，这没必要吧？事实上，捐精的人不胜其数。有许多夫妻，丈夫不育的，都会用这种方式。说不定连我爸都不知我和秦青山的关系。”
“可我现在知道了，有些事情，知道和不知道是两码事。我就是想见他一面，单纯好奇，你不要想太多。”
我思考再三回道：“好吧，我现在给他打电话，约他出来见面好不好？贸然上门，我怕他妻子会起不必要的疑心。”
“好。”
我给秦青山去了个电话，把情况简单跟他说了下。
原以为他会有什么心里负担，没想到他很痛快就答应下来，同我约好了见面时间和地点。
约好后，我和柳云毓一起上了她的车。
司机发动车子，在约定时间，来到约定的咖啡馆。
秦青山比我们早到了，坐在二楼雅间。
他气色依旧不太好，人瘦得厉害，头发全白了，打了发蜡向后梳着，一双眼睛灰蒙蒙的，像蒙着一层铅灰，没有精神。
身上衣服倒是新的，烟灰色阿玛尼西装打藏蓝色领带，穿得很隆重，看得出来，他对这次见面很重视。
看到我和柳云毓一前一后进屋，他扶着桌子站起来，视线在柳云毓脸上停留了片刻，伸出一只手做出邀请的手势，笑着对我们说：“你们快请坐。”
柳云毓像没听到他的话似的，视线蛛网一样落在他脸上，眼睛微微眯起，不停地打量着，眼神十分复杂。
认识这么久，第一次在她眼里看到这么复杂的眼神，想必她的心情更复杂。
我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妈，这位就是秦青山秦先生。”
柳云毓这才反应过来，清了下嗓子，朝他微微点了下头，自我介绍道：“我姓柳，你叫我楚太太就好。”
秦青山落落大方地说：“楚太太，我们以前见过面的。”
“是吗？抱歉，我没有印象了。”柳云毓脸上表情温婉略带一丝骄矜。
她走到他对过坐下，目光少有的坚硬，盯着他：“鸢鸢为什么会是你的女儿？秦先生能告诉我吗？”
她其实是想知道，秦青山当年为什么要捐精，或者卖精？
但因为“精”这个字眼，太过难以启齿，她只能换个说法了。
秦青山微微扬起唇角，“……之前我也困惑过，但是前些日子收拾家里零碎物品时，谜底终于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