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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雪一墨两道身影，在木屋前，在晨曦里，像一幅画，温暖明亮。
虽然只待了不到一个月，肖泽却很舍不得。舍不得这里的一花一草，一床一被，一桌一椅，一碗一筷……甚至对那个隔三差五就要出来吓他一吓的小美兄，他都有些舍不得了。
肖泽：“走吧。”
关栎：“嗯。”
两人没有走来时的那条路，而是沿着齐逸指的一条新路，出了巫邪谷。
其实肖泽本来还想着，走的时候再去看看那片橘林，看看那些橘子有没有变黄变甜。毕竟没吃到的东西，总是会让人心里更加骚动一些的。
可是这条新路并不经过那片橘林，虽则有些失望，但齐逸指的这条路确实更近一些，也更好走一些。
出了巫邪谷，便是南郡，俩人找了一家客栈，决定先歇息一晚再说。
“一间客房，再来一桌好酒好菜。”肖泽财大气粗地道。
掌柜的抬眼，用力地眨了眨歪斜的左眼，而后利落地拨了拨乌黑油亮的算盘子儿。
歪眼掌柜道：“一共二两四钱六分。”
肖泽没钱，他的钱都给了车夫了，于是他看向了关栎。
关栎不明所以。
肖泽瞄了一眼歪眼掌柜，将关栎拉到一旁，近乎咬耳朵般，压低声音道：“你堂堂泠月公子，身上不会一分钱都没有吧？”
关栎用正常的音量说道：“我从来不带钱。”
歪眼掌柜一听没钱，便杨了杨手：“没钱还住店？！赶紧走！耽误我做生意，滚滚滚……”
“这个行不行？”关栎从腰带上扯下一块玉佩，放在了柜台之上。
歪眼掌柜拿起玉佩，将玉佩拿近瞧了瞧，又拿远观了观，而后又在手中掂了掂。
色如凝脂，温润光泽，质地致密细腻，尤其是中间镂空的一对蝶，翩翩共舞，巧夺天工，是一块不可多得的好玉。
“行，当然行！二位就安心住……”
掌柜话还没说完，手中的玉佩就被肖泽抢了回去。
“我说掌柜的，你当我们是冤大头呢？”肖泽将玉佩在手中掂了掂，他自然是不怎么懂玉佩，但看这歪眼掌柜瞧那块玉的眼神便知道——这块玉肯定价值不菲。
“这块玉怎么说也得值个好……好几十两吧？您这是准备一张床一顿饭就把我们打发了？”
歪眼掌柜盯着那块玉佩，疯狂地眨了眨那只歪眼，伸出一只手，又伸出另一只手，对着肖泽道：“十两！我余外再给你们十两，你看怎么样？”
肖泽看了一眼关栎，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意见，于是想了想道：“再加五两，十五两。”
歪眼掌柜爽快道：“十五两就十五两！”
“要两间客房。”关栎又加了一句。
“对！两……”
两间？要两间房做什么？之前不都是一起睡的么？肖泽扭头不解地看着关栎，问道：“两间？”
关栎：“嗯。”
肖泽努了努嘴，对歪歪眼道：“两间上房，外加一桌好酒好菜。”
“成交。”掌柜摊出右手，勾了勾手指。
肖泽拎着那枚玉佩看了看，这么漂亮的一块玉佩，可惜了。
将玉佩转了个边儿，透过玉佩镂空的地方，肖泽看到的正好是关栎的侧脸。
侧脸的轮廓仿佛镀了一层玉器的冷光，整个人比平时看着还要清冷一些，几乎要与这白脂玉浑然一体。
肖泽将玉佩依依不舍地放到了歪歪眼的掌中。
随后俩人跟着小厮咚咚走上了楼。两间房是挨着的，肖泽在自己房里呆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又去了关栎房里。
“你不是有房吗？”
肖泽坐在关栎的面前，一手托腮道：“我过来吃饭。”
关栎倒了一杯茶，递给了肖泽。
肖泽接过茶，一口喝完又道：“你干嘛要两间房啊？一间不就够了么？”
“不要白不要。”
肖泽：“……”
喝完茶肖泽一头倒在了床上，感叹道：“差点又要露宿街头了……”
关栎没理他，自己倒了杯茶自己喝。
肖泽双手撑着床，卷起上身，扭头道：“那块玉佩给了别人，你不心疼吗？”
“所以呢？”关栎看了一眼床上姿态妖娆的人。“要回来？继续睡大街？”
肖泽笑了笑：“就当我没问行了吧。”
“二位公子，你们要的酒菜来了。”
“进来吧！”肖泽从床上跳了下来。
“这是什么酒？”肖泽问。
小厮一边倒酒一边说：“这是我们南郡有名的猴儿酿，又叫百果酒，二位公子喝一次保准下次还来！”
肖泽舔了舔嘴，接过酒盏，先闻了闻，而后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入口香腴清醇，后味甘芳无比，细细咽下，竟觉身心都轻畅了许多。
“果然是好酒！！”
小厮将另一杯递给了关栎，笑着道：“公子，您也尝尝？”
“我不饮酒。”关栎道。
“你不会喝酒吗？”肖泽有点惊讶。
“不是不会，是不想。”关栎道。
小厮笑了笑，说道：“公子不必担心，这酒并非烈酒，小饮不会醉人，多饮也只如春困一般，不热脑，不烦心，且有安神之效，醒来亦觉通身舒畅爽快。”
关栎接过酒一口闷，然后便是一阵急促的呛咳声。
“你……你还好吧？”肖泽似笑非笑地问。
“没事。”
一张白皙的脸，也不知是饮酒的缘故，还是咳嗽的缘故，白里透出了几抹绯红，煞是让人荡漾。
当然，那个容易荡漾的人，就是肖泽。
“你还真不会喝酒啊？”
对上关栎斜乜的眸子，肖泽替他说道：“不是不会，是不想。”
“二位公子慢用，有什么需要的，可随时叫唤小的。”小厮端着空托盘踱了出去，拉上了房门。
“关栎，你尝尝这个，甜的。”肖泽将一个芋头丸子夹到了关栎的碗里。
似乎只要吃到甜的东西，他的第一想法就是要给关栎尝上一尝，几乎都不用经过大脑，成了一种本能的反应。
没一会儿，桌子上的酒菜全部被一扫而空。
当然，基本都是被肖泽干完的，关栎只是吃了几个肖泽夹的芋头丸子，几根绿笋，以及喝了一杯猴儿酿。
虽说这酒确实不烈，但喝多了，还是会醉。
比如肖泽，脸红的跟猴儿屁股似的，关栎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只一杯，但毕竟是第一次喝，自然比不得肖泽这种嗜酒之辈。
“关栎。”
“嗯？”
看着关栎红扑扑的面颊，肖泽嘲笑道：“你脸红的跟个猴子屁股似的。”
一股酒气从胸腔涌了上了来，关栎皱了皱眉，硬是把它压了下去。
看着五十步笑百步的肖泽，关栎道：“你还不是一样。”
看着关栎似乎有点难受的模样，肖泽眯着眼道：“你说……我这算不算是带坏了冰清玉洁的泠月公子啊？”
关栎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缓缓眨了眨眼皮：“何为好？何为坏？”
肖泽笑了笑：“那自然是像你这般恪守己心……为好啊。”
“恪守己心？”关栎道，“这与喝酒又有何干？”
“那你为什么不饮酒？”肖泽不死心地将空酒坛往嘴里倒，就连最后的几滴也被他灵活的舌头摄取。
关栎垂眸，看着桌上的一片狼藉：“我只是不喜欢失控的感觉……清醒虽然会痛……但至少我还知道……知道自己在痛……”
肖泽放下酒坛子，凑到了关栎的面前，问道：“关栎……你哪里痛啊？”
关栎翻起眼皮，眼前是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清澈、明朗，似乎还笼罩着一层氤氲的水雾。
肖泽歪着脑袋，醉眼惺忪地看着关栎的喉结，一上一下地滚动，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当指尖触到那圆滑凸起的喉结时，关栎整个人一震，然后触电般地弹了起来。
肖泽抬首望着关栎，茫然地问：“你怎么了？”
关栎本就胸口烧着一团□□，再被他这般无心的撩拨，心脏开始失控地狂跳，似乎要将他整个人撕咬吞噬。
“没什么，天色不早了，我先回房了。”十指陷入掌心，关栎面色如常地走了出去。
他似乎都忘了，这本就是他自己的房间。
出了门还没走几步，他便扶着墙大口大口喘息。他不敢想象，再多呆一刻，他会不会真的失控？
镇定了片刻，他抬眼看着漆黑如墨的夜色，丝丝凉风拂过他的脸颊，也让他的燥热逐渐退却。
已经入秋了，夜风寒凉，关栎在这寒风中伫立了许久。
檐角的凤尾铃轻轻随风摆动，发出呤呤叮叮的声响，本是极为清脆悦耳的声音，却在万耐俱寂的夜里，在听的人心里，显得格外空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