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爆发宛如山崩,魔王抱着李斯彤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而被抱着的人却动也难动,只能傻愣愣站着听见脑袋顶上眼泪鼻涕稀里哗啦往下淌的声儿。
她困惑极了,心里想着倒也不必这么真情实感。
本来还觉得动不了挺大一事儿,可他哭得太过天崩地裂了,反而让她觉得反应有点过头。
那么高大壮实一魔王,哭得这上气不接下气的,估计是刚刚吓惨了吧。
瞅把孩子吓的,连说话都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
她想拍拍他的背,哄哄他,却不想这一抬手,真抬起来了。
于是李斯彤就势双手从魔王腰间环了过去,像哄小孩儿似的拍一拍:“好了,别哭了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说完,她就要把人从自己身上推开。
毕竟在李斯彤看来,他俩现在都没事了,而事情还没调查,夏迩的下落还不知道。李晚星应该是玩够了,那么总要把话题扯到正事上来了。
阿尔芒德意识到自己被推,反应了一下,意识到石头怪恢复过来,却仍旧死活不肯撒手。
他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别动”
那黏黏糊糊的劲儿,随着他呼出的热气,全数吹在了李斯彤颈子上裸露在外的皮肤上。
她忍不住抖了抖,这回毫不犹豫地使劲把人从自己身上拽了下来:“干嘛呢干嘛呢耍流氓呢是不”
李斯彤可不知道少年魔王哪里来的那么多多愁善感,她觉得关键时候腻腻歪歪就很碍事。转身甩开眼睛鼻子糊着泪花儿的家伙,她找寻李晚星的身影。
果然,那位喜欢无脑小言恶作剧的女鬼姐姐此刻就在不远处,正笑弯了眼,一副看好戏的架势呢。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那些情报了吧”李斯彤表情并不和善。
她知道获取情报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可不包括亲身下场演一出狗血的闹剧而这里头最让她莫名上火的是,那个本应高高在上、自命不凡的魔王竟不知道着了什么道,居然还真入了戏,哭得那叫一个真情实感
真是莫名其妙
她烦躁地觉得羞恼和不爽。
李晚星挑了挑眉梢,甚至还探头又看了看后面怅然若失的男人,接着才点头:“好,我都告诉你,跟着我来吧。”
李斯彤毫不犹豫地跟着去。
阿尔芒德却抬手抹了一把眼睛,紧张地亦步亦趋,简直就差要直接贴到她后背上,生怕一个拐弯一个眨眼,身前人又消失不见。
她在前面翻了个白眼,这会儿懒得跟他多说。
三人行至二楼下楼台阶处,李晚星转过轮椅面朝李斯彤有些为难地笑了笑:“有劳小妹妹送我下楼,你也看到了,我行动不便”
李斯彤二话不说,走过去就将她打横抱起,一步一步绕着那九转十八弯的楼梯拾级而下。
倒不好奇自己为何能够凭空摸到一抹鬼魂,李斯彤的疑问却是为什么没有真身的灵体会被台阶困住。
李晚星嘴角勾起,指着此刻就近在咫尺的楼梯扶手:“这,是柳州木制的。质地粗糙,向来不用于建造家装。可柳州木做的一样东西却是顶级好物,你能猜到是什么吗”没等对方作答,她又继续道:
“是棺材。”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目的,取义升官发财呢,还是为了困住我这缕缥缈无依的残魂,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啊。”
李晚星表情淡淡,看不出半点怨恨,简直就像在跟朋友数落丈夫晚归、不做家务那样稀松平常的不到一样。
可李斯彤却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以为婚姻无外乎爱与不爱,那么简单。
好则聚,不好便散。
尤其是人类这样命短的存在,活着每分每秒都金贵无比,为什么要彼此折磨牵绊,连死了都不放手呢
即便是为了富贵荣华,用她一个有千年神智的老精怪眼光来看,不过几十年而已,或富或贫又如何呢只要吃饱穿暖,平安顺遂不比什么都强为了短短数年的一时欢愉,做些逆天伐道的事情,弊远大于利,这些家伙为什么就是想不明白
李晚星何其悲惨。
爱错了人赔上了一条本就不长的性命都罢了,现在死了都要被囚禁,连在这羁押她鬼魂的一方监牢也不得自由
她活着为他争夺利益,死了也要替他子孙后代谋取福祉。
如果没有人出手干预,哪怕姜自昀千古转世,她也要守着这以爱为名而建立的牢狱,生生世世,永无安宁,不得安息。
行到一楼,李晚星重新坐上了魔王帮忙自己拎下来的轮椅,在前领着二人拐入一楼最角落的房间。
房门藏在防火门后,想来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谁都猜不到这里头还别有洞天。
可就是这样一扇应该无人知晓的门,却丝毫没有被遗忘而落满灰尘的痕迹,向来应该有人一直有意维护。
“你们想要的答案,都在这里。”
李晚星垂下眼帘,轻声说着。
不知道为什么,李斯彤觉得自己仿佛在她脸上看了几分悲悯和不忍。
她心中存疑,却还是伸手推门。
没有落锁,只是轻轻一推,那房间狭隘但拥挤的全貌便随着门板由外而内被打开全数展现在他们眼前。
可等不及看清,只见那满当当一屋子的黄符像是被什么鬼魅阴风吹成了招展的旗子,呼啦啦飘扬着简直像是什么私语悲鸣,如泣如诉不歇不止。
无奈李斯彤不知道怕。她只是回头确认了一眼魔王没有又被吓到歇斯底里,就直接抬脚走了进去。
黄符都是贴在一瓮瓮大小不一的陶土罐上的。这屋子不大,却架子架了许多层,高矮参差,几乎被这样的陶罐堆满。随手捏住一张乱飞的黄符定睛细看,上面写的并不是什么高深的咒语,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姓名,两串数字。
那分明就是小姑娘的名字,一个生辰一个死期。
黄符就在指尖,微不可查地轻颤不已,像极了无助的害怕发抖。她眨了眨眼,叹了口气:“别怕。”
可除此之外,李斯彤并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安抚这些脆弱又无助的灵魂。
她们显然生前遭遇了最可怕最残忍的遭遇,一句轻飘飘的“别怕”又能够安抚多少
是李晚星开口:“行了,都别咋呼了。真来个害你们的,是能还得了手报得了仇怎么的”
此言一出,那些想被狂风吹着的纸符登时蔫哒哒地停了,一张张垂头丧气地挂着。只有一两个像是还不服气,有些顽皮地又飘了两下,可随着李晚星一记不出声的眼刀,到底是乖巧地顺服下来。
原来这一整间屋子,都是生前被买卖的孤女寄魂。陶罐中有她们生前贴身之物,加了咒法,配合这栋楼得天独厚的阵相,死后魂魄不得离散,就被拘在这狭小的一坛陶瓦里。
李晚星仰面看着整屋满墙的黄符,眼神恍惚:
“这里头有些罐子比这图书馆年头还要久了。想来小姑娘若是建在,岁数比我还要大些吧。只可惜,她们的年华都被定格,留在了最懵懂青葱的时节。”
自晚星图书馆建成,这间屋子就被留作此用。
最初只不过十来个而已,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如今已经几乎快要放不下的这般景象。
“你以为只是贩卖女童那么简单你以为只是一群好色之徒贪图欢愉而已若是那样,我这里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热闹。”李晚星说着顿了顿,又继续,“可即便是在我这里,这些孩子们都算是好的了吧”
晚星图书馆是姜自昀为巩固自家福泽而建,他笃信风水之法,而多年来顺风顺水,似乎也应印证了此举确有成效。
而这种歪邪路数自然不会只他一人掌握。
别说他有意笼络同好,就是那些唯利是图的术士也不会轻易放过可供拓展的市场。
虽不是人人有能力也仿照姜大佬这样娶个极利家族风水的前妻,死后建个图书馆,可依样画葫芦,认个八字旺自己的干女儿什么的倒也不难。再与大佬通融一番,就在他天时地利人和的魂魄大牢里借一席之地以安放寄魂,一来多少也能借到阴魂助力,二来还能帮忙姜自昀巩固他那方自造小龙脉,既是双赢,何乐而不为
“你要问的袭击人的鬼气,是御魂术士所控。有时候他们想要弄死谁,又不想留下痕迹,就会到这里来。”
这里死魂无数,怨气冲天,要借一两缕杀气搞死个凡人根本就是小事一桩。
李晚星看向李斯彤他们:
“你们该庆幸,最了得的那个臭道士现在已经不会来这里了。那家伙手段阴邪得很,过去很喜欢拿这些孩子互噬养蛊,最后结成最强的怨鬼,即便是对招有能耐的内行也绝不会输阵。曾经好几位知道这楼阴私、想要救我出水火的善人都不幸死于他手。”
“如果是他出手,绝不是轻易借两道冤魂之力那么简单。那么,你们也许根本没有命追查到这里。”
这一届的魔王是我罩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