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样的风景永远不会乏味。
但是多少，有些单调。
办公桌角落摆放着不知名品牌的香烟，还未撕开的塑料包装宛如宝石点缀的薄纱。在那之下，夹藏于缝隙内的阴影仿佛有了生命，用极尽怪异的姿态舔食着窗里窗外并无区别的死气沉沉的世界。
是时候了。
我向前倾身，故作焦急的从牙缝间挤出略带不悦的言语，
“璋，我来这不是听你的自传的，况且那些已经发生了的事情，现在还有意义吗”
“是吗......”
面无表情的壮汉放下在之间摸索的金属工艺品，一言不发的抬起头，看上去像是在等我补充余下的故事。
“好，既然这样，我就直接问了。”
说着，我站起身，直视着他的双眼提高音调喊道，
“你凭什么把我们的遭遇归咎在她的头上，照你刚才讲的来看，瑶除了从一开始没有失忆以外，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况且在进那个破学校之前谁知道里面会有”
“不，你错了。”
璋先前的激动似乎已然消磨殆尽，他不紧不慢的摆正姿势，用最为平和的语气说道，
“那所学校，就是她引我们去的。”
“什”
突然，全世界所有的声响都被淹没在了逐渐膨胀的死寂中，我的大脑在瞬间切入了空白。
仿佛所有的骨架溶解了一般，我两脚一软，倒在了吱呀作响的椅背上。那些堵在胸口的疑问失去了继续隐藏的机会，可等我张开嘴，却感到刺骨的空气扎满了口腔喉管，从中传出的只有意义不明的噪音。
然而璋还是看懂了我战栗的手所指的方向。
“没错。”
他像是对待一件无足轻重的玩具似的将那枚魂簠摆在手心，眼神中有种悲哀的嘲弄，
“这也是她给我的。就在你碰见我们之前。”
或许是为了将这颇具戏剧性的氛围推向极致，璋一寸一寸的凑过他那张宽大的脸庞，直到距我抽动的眼角几厘米的位置，
“而且在我回头把那丫头推出来的时候，她在我的耳朵边上悄悄说了句，向前走。”
此刻，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胃部在疯狂的皱缩着，尽管那里早就是空无一物，但强烈的呕吐欲还是翻涌着涨到了嗓子眼。
“为......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没告诉我们。”
等我强打起精神问完后，从我头顶传出的却是一阵无奈的苦笑，
“呵呵呵呵，小兄弟，小兄弟啊我以为自己想的就够少了，没想到你比我还啧。”
璋摆出一副
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摇着头坐回了那张奢华的座椅。
到此为止，脑海中关于过去那些看似正常，可又有些不太自然的记忆一股脑全都冒了出来。
捂着肿胀的太阳穴，我把自己仍能想起的疑点如数家珍般一个接一个念叨着，
“所以你当时之所以急着要去找他们就是因为”
“对。”
“那你说的隐约记得自己有个女儿”
“......编的”
“所以瑶......她是自己爬到那个水潭边上的洞里的”
“......”
听到这截，璋忽然两眼一闭，皱着眉头狠狠朝后靠去，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我有点不明白他又打算演什么戏，赶忙焦急的追问道，
“啊你不知道可假如这不是瑶刻意设计的话，她难道就打算指望那头怪物干掉我们所有人这效率未免也太低了吧而且她不也被”
“妈的”
在一连串不间断的质问下璋也终于绷不住了，他抬手一拍桌面猛地吼道
“老子要是啥都清楚就不用叫你了”
烟盒在强烈的冲击下被震飞到了半空，接着在几次翻转磕碰后跌到了光影交错的地面。
整个房间倏尔安静了下来，我和璋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挽回这陷入窘境的话题。
“咳咳。”
长达半分钟的对视后，我总算是忍不住尴尬率先开口道，
“所以......你觉的她这是想要，解决掉我们”
“不然呢”
“可为什么连瑗也”
说实话，我还是有些难以理解，就算瑶是因为受到太大的打击想破罐子破摔才把我们引向死路的话，那瑗呢依照璋的描述，她怎么都不应该把自己所谓最重视的人也搭进去啊，除非......
瞬间，在那漆黑肮脏的洞窟内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再次噩梦般浮现，我想起女孩那张因痛苦而扭曲变形的脸、以及撕心裂肺的哭嚎，一个诡异的答案缓缓攀上了唇梢，
“她......也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等我说完，璋摸索着自己下颚的动作也随之停下，我看着他稍显兴趣的眼神谨慎的推测道，
“你当时不在瑶边上，估计不知道她的反应。不过从我的角度来讲，哪怕我相信在踏入学校、甚至是你们碰到我之前她就在演戏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但至少那段时间，在她说出瑗的死讯时，那种恐惧、懊悔、悲伤、绝望的表情肯定是真的。”
“嗯......”
璋沉思着，
半响后才若有所思的问道，
“那你说，她带我们去那儿的理由是什么，还要冒着把瑗害死的风险。”
然而话到一半，他像是想到了极其滑稽的事情，轻笑着骂道，
“不过话说那学校也是真他娘的邪门儿，藏着机关暗道啥的也就算了，竟然还他妈有”
可惜未等璋大张的齿舌合拢，我俩都在刹那间愣住了
一种无形的寒意自头顶劈头盖脸的砸下将我自诩稳健的离职穿了个细碎
望着璋煞白的面孔，我咬着嘴唇，拧过僵硬如岩石的脖颈，几乎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出挤道，
“伪装成学校，被刻意隐藏，还有怪物把守，并且是瑶想带瑗去的地方......”
“绝对藏着至关重要的秘密”
我将发抖的手拼命按在桌上，抽搐的脸庞已然不知变成了何种狰狞的表情，
“十有八九，十有八九......那座学校的地下有能让人恢复记忆的办法所以她才要带瑗过去让她能重新想起自己来咳”
由于过剩的兴奋，在表述猜想的同时我竟不小心咬到了舌头，可正是这刺激神经的疼痛，将一个被我忽视的疮点呈现在了鲜艳的光芒下。
像是身处于惊悚幽暗的深渊之底，连呼吸都带着致命的寒冷。
我在阴影中扭过头，注视着脸色逐渐铁青的璋如履薄冰的问道，
“那她之前拿的魂簠和上面的刻痕......
是哪儿来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