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大家都闷闷的，谁也不说话。
半晌，有人哼唧一声，埋怨道：“都怪你，要不是你那句话，咱们早就和兰尼先生成合作伙伴了。这下可好，哼！”
另一中年男人叹口气，“说得是啊……小萧，你这次真是太莽撞了。”
“平时横冲直撞，不把人放在眼里也就算了，现在居然……欸！”又有人恨铁不成钢地叹道：“文璟啊文璟，你迟早毁在自己这张嘴上！”
“说话之前怎么不都好好想一想，不过脑子呢？”
满车的抱怨，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罪魁祸首”萧文璟靠在车窗，看着窗外不断往后消逝的街景，默不作声。
他鲜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刻，也正是因此，其他人愈发不客气地指责。
沐曦听不下去，找了个空档轻咳两声打断：“说一两句就够了，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再说了，其实我觉得萧文璟说得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沐总！”有人不满道：“文璟给大家、给公司造成了这么严重的损失，您非但不教训他，反而还袒护他……这样下去，犯错的人岂不是会越来越多？公司都要乱套了。”
若换做平时，他们绝对不会这么胆大地质疑沐曦。
但今天，大家刚参加完交流会，心情都很激动，又得知兰尼先生要和他们合作，简直兴奋到了极点。在这么高昂的情绪下，因为萧文璟的一句话，兰尼突然说要重新考虑合作，他们就宛如被浇了一盆凉水似的，心情难免波动剧烈。
更何况又在异国他乡，人的情绪一上来，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虽说他说完后也后怕了一瞬，但一想到兰尼说得话，又挺起脖子来，无所畏惧。
沐曦将他的神态变化全看在眼里，却也不是十分生气，只平心静气地解释道：“我刚才并非是想帮萧文璟开脱，而是真的觉得他说得也并非全无道理。”
“你们想，如果萧文璟没说那句话，我们顺利和兰尼先生展开合作，前往创作出木之森的地方，重新构思、制作一款香水，媒体大众会不会将这两款香水做对比？”
这话一说，原本激愤的众人顿时冷静下来。
华阳则朝她头来赞许的目光。
即便是兰尼这样的大师，也无法保证自己创作出的每一款香水都受人欢迎。
假如合作款香水超越木之森，那木之森会遭人嫌弃，m集团也会被人嘲笑进入交流会名不正言不顺，被真正的大师碾压；若合作款香水没有木之森受欢迎，那负面的舆论会全部堆积到兰尼先生身上。
根据元雪所说，他本就病情严重，若到时候一窝蜂的舆论压力朝他倒下去，他能支撑得住吗？
她参加内部交流会尚且要被那么多记者投以恶意，一旦m集团和兰尼先生的合作款香水推售出市，尤其还是和木之森系列脱不了关系的新款，便更免不了被人品头论足了。
“那……就这么放弃和兰尼合作了？”有人小声嘟囔一声，带着满满的不甘心。
其他人垂头丧气的，车内气氛闷得要命。
沐曦暗叹口气，虽心里也没准，但她还是打起精神，笑道：“慌什么？你们没听到元雪姐说吗？兰尼先生很欣赏我们，他怎么会轻易放弃跟我们合作呢？他所说的‘回去想想’，应该是要选择新的灵感来源地。”
“真的？”
“要是真是沐总所说的这样就好了。”
“希望如此吧。”
众人还是闷闷的，但好歹燃起了一丝希望，没之前颓废了。
见状，沐曦暗舒口气，转过身子，也看向了窗外。
坐在她身旁的华阳凑过来，压低声音：“参加晚宴的衣服你准备好了么？”
大概是对方看自己情绪不高，想转移注意力，安慰自己吧。
沐曦心想，对方一番好意，也不好拒绝。
故而，她微微一笑，“准备好了，华姐，你准备好衣服了吗？”
“晚宴我就不去了。”华阳摇摇头：“这样的场合，还是路总去更合适。”
沐曦略显惊讶地扬了扬眉，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交流会是学习技术的，宴会则是为了拓展人脉。
若让华阳去参加宴会，且不说这对她有没有用，想必路佩也担心对方跳槽去其他公司。她一心要重振路氏香氛部，绝对不可能让华阳这样的人才在如此紧要的档口流失。
“也好。”沐曦点点头。
***
兰尼工作室。
兰尼坐在落地窗旁的沙发上，身上披一条毯子，双眼定定看着窗外。
元雪端上冒着热气的咖啡，轻声道：“老师。”
“放桌上就好。”兰尼头也不回。
见状，元雪抿了抿唇，壮着胆子道：“老师还在想那个年轻人在饭桌上说得话吗？”
兰尼没做声，算是默认。
“那……”元雪试探道：“我们要放弃这次合作么？”
兰尼仍不说话。
元雪索性壮着胆子猜测对方的想法：“其实老师也认为那个年轻人说得没错吧？老师一向自傲，绝对做不出踩着别人肩膀往上爬的事情。可——”
她顿了顿，又道：“您大概真的很喜欢沐曦，所以……老师，我猜得对吗？”
“你很聪明。”兰尼总算开口。
元雪松口气，笑道：“既然老师还想跟他们合作，那为何不听从那个年轻人的建议，换个地方呢？中国很大，并非只有木之森的创作源地才能给老师带来灵感。”
兰尼摇摇头：“一切都是未知数。没有确切的把握，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与冒险无异。我的身体不允许我再去冒险，你应该明白。”
说到这儿，元雪也沉默下来。
兰尼年纪大了，病情也很严重，坐好几个小时的飞机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寻找灵感，简直是拿生命去冒险。
之前确定目的地的时候，她和兰尼都可以坦然而直白的借此开玩笑——即便真的因此病逝，那也是为事业而献身，总比黯然地在病房中失去呼吸和心跳来得更为有趣。
可现在，目的地不确定，他们还要继续冒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