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入中天,风吹动院中的竹柏,沙沙作响。
几缕月光透过窗纸落到念玉和尚苍白的脸上。
今夜这间普普通通的小屋,无意中成了岁月封印的开启之所。齐逢云和灿儿仿佛被念玉和尚的讲述拉去了二十年前的无禅寺,为之扼腕,为之凄然,为之迷惑。
一句话,胜过十道惊雷,齐逢云差点叫出来,灿儿在差点跳起来,四只眼睛盯着和尚,若不是两人一个罩着垂纱,一个戴面具,怕是念玉和尚会被两人的震撼、好奇的目光解剖。要是切下他的脑袋,就能知道里面的秘密,灿儿都要动手了。
念玉和尚叹口气,道:“我记得当时我们围攻他,其实就是被他揍。除了那三个,剩余的和他交手就会被打飞,我是靠着双层的软甲,一身横练才保住一条命。可在要杀其中一个人的时候,他好像识破了那人身份,停了下来,然后,我就看到那个人的剑刺穿了他,他倒下了。”
齐逢云不解道:“你才说好像没杀他,现在又说他被刺中倒下,他究竟是死是活”
念玉和尚自己似乎也有些发懵,道:“他应该是死了,我们当时都检查过,他断气了。有一个家伙还想再补两刀,但被无相人阻止了,他说一代高僧,不可亵渎,总要留个全尸,以示敬意。”
齐逢云轻叹一声,道:“那他就是死了”,想不到这一代高人竟会如此陨落,也不知他是认出了昔时故友,还是一时的慈悲善念。这其中又有怎样的纠葛,怕是永远不会为人所知。
念玉和尚却喃喃道:“可我却始终觉得他没死,那张脸,我总觉得不是死人的脸。”
灿儿忍不住用鬼声催促道:“那之后那之后,你们又干了什么”
念玉和尚道:“之后我们就去挖财宝了,我记得从寺院的后门出去,往后山绕。道路极是泥泞。最后找到了一个地方,宝藏都在那里。”
灿儿又道:“你们难道就没没想过独占宝藏,把其他人杀死。”
“想过,恐怕我们都想过,但和空谷一战,已经精疲力竭、五脏俱损,实在没力气了。那三个武功好的好像根本就不是冲着金银财宝之物去的,另有目的。”念玉和尚说话声音低沉缓慢,好像他又受了一次重伤。
齐逢云也未多想,道:“不为财宝,为的是什么”
念玉和尚晃了晃
脑袋,道:“我也不清楚,我只记得到最后,分那一大笔金银珠宝的是六个人,连杀了空谷和尚的人都不知道哪去了”
“不过,不过,那笔财宝我都已经尽数上交总坛了,我自己只是留了一份,勉强度日,否则也不至于剃度出家。”和尚急忙补充道
齐逢云道:“我对财宝之类的不感兴趣,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何来这如意山庄”
念玉和尚也有疑惑之色,道:“大概半个月前,有一封信莫名奇妙的出现寺庙里,送信人自然是找不到,但信里说的正是二十年前那件事,详细明了,分毫不差。还说镇武司已经盯上我们了,让我们到如意上庄,他自会安排我们脱身。我本不想来的,可道上的风声越来越紧,实在由不得我”
齐逢云沉思片刻,道:“就这些了吗你再想想有没有什么古怪、离奇、反常、干系重大的事”
灿儿却插嘴,厉声尖喝道:“你是怎么识破我的我的墨倾梅今天为何来见你见你”
和尚一怔,道:“实不相瞒,我们当年发过重誓,就算是对鬼也不能说无禅寺的事,你一问这件事我就反应过来了,还有就是”
“就是什么什么什么”阴森可怖的声音不断回响,那和尚也不怕了,堆出一脸猥琐的笑容,道:“我以前也扮鬼吓姑娘,然后再去给她驱邪。”看他神情齐逢云就知道,那“驱邪”是什么勾当。暗骂一句:“禽兽”
“至于墨姑娘,她来也就是问些案子的事,再无其他了。”说起墨姑娘他的笑容更猥琐了几分,灿儿都有些反胃了。
念玉和尚心念猛然一动,道:“您怎么会知道这白天刚刚发生的事”灿儿暗叫不好,念玉和尚似乎又有暴起之势。
齐逢云冷哼一声,道:“白痴,你觉得昨晚的火是谁放的我们若不是来去自如,怎敢进这如意山庄。别以为圣教被重创一次就没法东山再起了”
念玉和尚立马又是一副笑脸,道:“大人所说即使,大人神威,岂是这小小一个如意山庄所能困住的。有大人这等人物,圣教复兴,再图霸业,指日可待。”
齐逢云道:“好,你且听着我吩咐你几件事,若是你能做好,便是圣教复兴的功臣。”
念玉和尚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我”话还没说完,念玉和尚只觉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他只顾着向
“授衣”大人献媚,丝毫未曾注意灿儿这只小鬼。
不知何时,灿儿悄无声息的摸到了他背后,点了他哑门穴,还不放心,又把它全身要穴点了一遍,想到刚才在他手里吃的苦头,又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尽数倒进了和尚脖子里。
做完这些,两人都松了一口气,齐逢云正欲离开,就看到灿儿在和尚身上上下摸索,从怀里翻出了些什么,借着透过的月光看像是本佛经,这也提醒了齐逢云,点燃一盏油灯,把念玉和尚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
一串佛珠、两套僧袍、度牒文书、几卷佛经、纸伞和一些生活用品,实在没什么新鲜的。灿儿拿起那本和尚特意藏在怀里的佛经,在灯下一照,脸立马红的像樱桃一般,一把将书扔飞,又跑过去对着和尚的脸狠狠踩了几脚。
等到齐逢云和灿儿走出去,已经是亥时了。
一两片云飘来,遮住了月亮,黑色的树影摇动,如妖似魅,风中似有野兽的低吼传来。
偌大的庄园一片静寂,全然不知这里刚刚揭晓了何等惊人的秘密,但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这世上再大的豪杰英雄,再精彩的传奇故事,对事外之人岂非都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吗纵然有再大的功业,又有几人会真心在意呢
一阵寒风吹过,一只冰凉滑腻的手按在齐逢云肩膀上,齐逢云一回头,一张冰冷苍白的面具几乎贴在自己脸上,绕是早已见识过了,还是禁不住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脸也有些发白了。
面具后立时传来一串清脆悦耳的笑声,灿儿咯咯笑道:“怎么样你也中招了吧”
齐逢云无奈叹了口气,灿儿又道:“你手里的到底是什么竟然比鬼还吓人”
齐逢云眉头一皱,拿出布帛将那圣器一点一点包上,道:“一个魔教的老物件,魔教教规森严,如果触犯的话,会生不如死的。”
“哦”灿儿点了点头,道:“对了,今天晚上我睡哪啊”
齐逢云一指,道:“我屋。”
灿儿一身怪叫,道:“你做梦,你这家伙还想占本姑娘便宜,果然”
齐逢云截口道:“今晚我有事去找成雪,你先在我房间睡吧”说着转身就走。
灿儿对着嘿嘿一笑,转身进屋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