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
邵陵王宫。
长史刘显正带着一群官吏幕僚,跟在邵陵王身后,查看几件崭新的兵械,“殿下,这些铠甲刀戟都是刚打出来的新样式,绝对坚固锋利。”
“待我试来”邵陵王闻言,猛地提起一杆长戟,飕飕便挥舞起来,吓得众人退避四散。
等他试的满意了,便微喘着气,将长戟铛的一声砍在铠甲上,甲面顿时出现浅浅的凹痕,但并未破裂损毁。
邵陵王见状微微点头,“不错,就按这样式造甲胄五万,长戟五万。”
功曹史袁枢蹙起了眉心,“殿下,您如此大造器甲,倘若传扬出去,只怕。。。”
“哼”邵陵王冷笑着昂起脖子,“七官八官,还有我那几个好侄子,全在外大肆练兵,他们怎么不怕传扬出去将来就要靠我这些兵械抵御家贼,不多造怎么行”
一个叫李素的幕僚低声提醒道,“可是银钱方面。。。”
邵陵王不在意的豪气挥手,“开府库查查,有多少都拿出来,要是不够,我还有金银器。”
正商议时,忽见邵陵王的次子萧确身着朝服,带着随从远远而来。
萧确在邵陵王五步开外停了身形,谦顺拱手道,“官家传儿子入宫,诏为改授封官事。”
邵陵王随意摆摆手,“去吧。”
萧确瞥了一眼父亲手中的兵械,默然而退。
台城。
文德殿。
武帝身着僧袍,坐在上位,正翻看一卷文籍。面前的桌案左侧,还摆着堆积如山的书卷,看厚薄材质,显然与武帝手中的同属一书。
国子助教皇侃恭敬的侍立在侧,略显忐忑的等待武帝评价。皇侃身边还站着个目光呆滞,双唇微张的官吏,正紧盯殿中燃起香雾的圆形铜吊炉,不知在想什么。
内侍快步而入,禀报道,“陛下,正阶侯萧确在外求见。”
武帝放下书卷,露出微笑,“宣。”
萧确恭谨的踏入大殿,行礼道,“臣萧确,拜见陛下。”
“免了免了。”武帝说着,和蔼的对他招手,“正好,快来看看皇侃新撰的礼记义疏。”
萧确脸上露出合适的喜悦,既不显得受宠若惊,又颇带对武帝的尊崇。他缓步行至阶前,接过了内侍奉上的书卷。
武帝看着认真审阅的萧确,略显骄傲的对皇侃道,“我的孙辈中,就属确儿最有文采。他若说你的义疏好,才是真的好。”
说话间萧确已然看过一卷,先奉还给内侍,才拱手道,“回陛下,皇侍郎所撰礼记义疏,既精且深,又大不同于汉晋时训诂俗论,堪为清玄新致之佳作。”
武帝赞赏点头,“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皇侃连忙跟着道,“臣谢陛下,谢正阶候赞誉。”
武帝捋捋胡子,言归正传,“确儿啊,你不是说想入朝为官吗我看你很有文采,不如先出任秘书丞吧。”
秘书丞是掌管文籍,典阅奏事之官,地位高比尚书郎,职务却最清闲,堪称文职第一,是寻常人求也求不来的。
本该兴高采烈的萧确却似有不乐,斟酌迟疑道,“陛下,臣不愿在京作文,求陛下将臣封往边关蛮夷之地,为国除贼攘虏”
武帝先是一愣,继而摇头失笑,“确儿啊,你有此雄心,自然是好。可看你身弱力薄,恐不能久受风霜啊。这样吧,我先改封你为永安候,到永安去历练历练,等今后再做别论。”
萧确不敢再辩,只能垂首称是。
这期间,皇侃身边的呆滞官吏却像着魔般,慢慢开始往台阶下走,直冲着那圆形镂花香炉而去。他也不知道看路,就把俯身拱手的萧确撞得一个趔趄。
萧确直起身来,却见这无礼之徒竟丝毫未做停留,已经开始围着香炉转圈,不由瞠目结舌,“陛下,这是。。。”
武帝无奈的摇摇头,亲自呼唤那官吏,“祖暅。”
谁知那官吏竟连武帝也不理会,仍痴痴傻傻的扳着手指,口中念念有词。
武帝猛然提高声调,“祖暅”
“啊”官吏如梦初醒,吓得一个哆嗦,赶紧回过神来拱手,“臣在,臣在。”
武帝嫌弃的瞥他一眼,“你方才撞到永安候了,还不快行礼赔罪”
祖暅赶紧依言转向萧确,“臣材官将军祖暅,拜见永安候。请永安候恕罪。”
“无妨,无妨。”萧确素闻祖暅大名,此刻非但不计较,还赶紧问道,“你就是祖冲之之子,那个编纂缀术,修改漏刻的祖暅”
祖暅拱手道,“正是。臣继承家父遗愿,誓要将缀术推行于世,令天下尽学之。”
武帝翻翻桌案右侧的一摞书卷,“这缀术也太晦涩了,我都看不懂,怎么能推行于世呢”
祖暅比出四根手指,“一时半刻的确难懂,但臣之幼子用时四年,已然尽数学通了。”
“四年”武帝听说如此耗时,便摇摇头,不再跟他多言,转而与皇侃研究他的礼记义疏。
萧确趁机询问祖暅,“祖将军为何总盯着那香炉”
祖暅捋捋胡须,滔滔不绝的演说起来,“臣在想,如何为此炉计积。先假设此炉为实心,用开立圆术量外径,置积尺数,以十六乘之,九而一,所得开立方除之。后量内径,同法得积,与前体积相减。这样说来很是简单,可难就难在此炉的镂空花纹,纹路非方非圆,盘绕难缠,必须另有办法计算不可啊。”
萧确眨着迷茫的双眼,根本听不懂祖暅在念什么天书,“这。。。”
武帝在上面听见,也颇觉头痛,“好了好了,别啰嗦了。我就把那香炉赐给你,拿回去慢慢算吧。”
“谢陛下。”祖暅喜出望外,赶紧连香炉带吊着香炉的架子一起抱在怀里,“臣告退。”
萧确也赶紧道,“臣告退。”
邵陵王宫。
看见萧确回返,几个小厮连忙赶上来牵马车,递脚凳。
萧确下了马车,问他们道,“父王今在何处”
小厮赶紧答道,“正在西殿饮宴。”
萧确便吩咐那小厮,“你去看着,待宴罢再来知会。”
等径直回到住处,也不进殿,就冲着左右服侍的随从道,“去把我的兵书都找出来”
说着自抽起木架上的一杆长枪,费力的挥舞起来。
左右随从惊得瞠目结舌,齐齐劝告,“侯爷,您这是怎么了”“侯爷小心,别伤着自己”“哎呀当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