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州。
梁国所置的湘州,并非晋朝置于临湘的湘州,而是设在伏牛山与天台山之间,管辖大活关城。
大活关城是魏国与梁国交界之处的重要边塞,武帝自然会派最信任的近亲宗室镇守。如今出任湘州刺史的,就是武帝的孙儿,故南康简王萧绩之子,已继为南康王的萧会理。
萧会理虽得武帝格外恩宠,可惜父母早亡,无人管束教导。加上年纪尚轻,阅历不足,武帝便遣刘纳为南康王行事,对孙儿加以约制。
南康王宫。
冬日寒风吹起衣摆,冻的人瑟瑟发抖。
此时的萧会理,却正踩着家奴翻身上马,欲要外出。
行事刘纳快步而来,牵住了缰绳,眷切问道,“殿下欲往何处”
萧会理不耐烦的探过身子,想夺回缰绳,“去关外转转,两个时辰就回来。”
刘纳一听关外,当即反对道,“不行啊殿下,虽说如今梁魏通和,关外却依旧动荡。况且冬日风寒,再吹出病来,岂非臣的过失”
说着就赶紧伸出手,把萧会理接下马,“殿下小心。”
又劝道,“殿下身为长官,一言一行都需再三思虑,切不可意气用事,否则铸成大错,悔之晚矣啊。”
萧会理一站稳,就恶狠狠的拍开了他的手臂,气恼道,“我都十九了不是小孩子了你能不能别再管我”
刘纳道,“当初南康简王将殿下托付于臣,至尊又再三叮嘱于臣,臣不敢不尽心竭力。”
“哼”听到祖父和父亲的名头,萧会理顿时气焰稍减,却仍不肯服输,赌气般仰起头,一甩斗篷里的衣袖,大步走回王宫。
燃着炭火笼的殿内,温暖如春。
一群所谓的谋士正交头接耳,嘀嘀咕咕。
“啪”萧会理寒着脸往桌案前一坐,气恼的拍翻了案上茶具。
几个谋士见状,赶紧拱手上前,“殿下何故气恼”
萧会理解开斗篷,露出仍显稚嫩的身形样貌,“还不是那个刘纳这也要管,那也要管,简直把我当成三岁孩子。我要骑马出去转转,结果才到宫门,就被他给拦了回来。”
这些谋士早就发愁如何将那个刘纳逼走,好完全摆布南康王,听见此事,个个眼神发亮隐奸,七嘴八舌的跟着萧会理同仇敌忾。
“那个刘纳仗着是至尊指定的行事,根本不把殿下放在眼中,简直太放肆了”
“殿下身为南康王,又是湘州长官,自然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凭什么要受他的管束”
“殿下何不把他赶回建康”
萧会理哼了一声,颇为郁闷,“他是官家指定的行事,平白无故的,怎么赶的走”
谋士凑到近前,“殿下可以将无故变为有故。”
萧会理赶紧问道,“怎么变”
谋士掂掂腰间的钱囊,“就说他收受贿赂,贪酷无度。”
“不。”萧会理略一思索,立刻摆手否决,“刘纳为人谨慎,怎么可能收受贿赂这招行不通的。”
谋士胸有成竹的笑起来,“殿下未免太实诚,他有没有收受贿赂,还不是殿下说了算”
另一个谋士跟着道,“殿下只管把此事交给臣等去办,保证万无一失。”
萧会理忽然又有些迟疑,“可,可刘纳跟随我多年。。。”
有人接言劝慰,“殿下无须忧虑,贪赃小节,至多解官贬职而已。只要他一回建康,殿下就能自由自在了”
萧会理看着一群面带期盼的谋士,终于缓缓点头。
夜晚。
行事府邸。
刘纳背着手,在灯影前走来走去。
他的夫人边做着刺绣边劝告道,“夫君啊,既然南康王不肯听你的,你就干脆放开手,由南康王闹去吧,何苦出力不讨好呢”
刘纳停下脚步,叹了口气,“南康王宫养着的那群谋士,个个不务正业,偏生邪谋。南康王又没有主见,一昧听信谗言。若我不加管束,只怕三两年内,就会出大乱子啊”
他的夫人放下绣活,也跟着抱怨连连,“当初就不该出任这个行事,地方又偏僻,俸禄又微薄,还得管着倔脾气的半大小子。。。”
刘纳吓得赶紧捂住她的嘴,“别胡说”
他的夫人挣脱开来,愤怒道,“怎么你我夫妇在房里说话,还怕谁听见不成我偏要说”
又渐渐压低了声音,开始盘算后路,“那南康王又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何必总费神护着你的兄长刘缓不是跟了湘东王吗听说湘东王明理阔绰,若是转而投奔他去,定能。。。”
“嘭嘭”
两声巨响打断了刘纳和夫人的谈话。
府门被人大力踹开,身着甲胄的士兵哗啦啦持械而入,举着火把四处搜查翻砸。家奴护院们不敢与官兵正面相抗,都紧握棍棒,守在主人房前。
刘纳急急忙忙走出来,见状不由勃然大怒,“你们干什么住手都住手”
为首的谋士迈步上前,皮笑肉不笑的拱起手来,“刘行事,有人告你收受贿赂,贪赃枉法,所以南康王命我等查办。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我收受贿赂”刘纳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滑稽事,“呵,笑话”
谋士勾起嘴角,“是不是笑话,一会儿就知道了。”
正虎视眈眈的对望,却见小兵从房中擎出个沉甸甸的包裹,“这里搜出金银细软并密信一封”
谋士将那包裹举起来,“没有收受贿赂那这是什么”
刘纳瞪大双眼,又气又惊,“你们,你们怎么敢栽赃陷害”
“少废话”谋士目的达到,并不多做纠缠,当即把手一挥,“来人,将刘纳全家拘禁,立刻押送建康”
号令一下,兵士们便开始拍打各房门窗,将家眷仆婢全部赶出来,逼迫他们登上马车。深夜的府邸乱成一团,到处是踩掉的鞋子,跌落的包袱,男女老少都面色惊惧,蓬头散发。
刘纳忍着暴怒,连连点头发笑,“好好啊你们这群小人,等我见到天子,再同你们理论”
语罢将手一背,甩袖走出府门。
那谋士在他身后,缓缓眯起了眼睛。
夜尽后,拂晓的辉光慢慢笼罩湘州山川,却暖不去深沉的寒气。
萧会理刚打着哈欠走出殿门,就被一个满面惊惶的谋士拦住去路,“殿下不好了”
萧会理不耐烦的停住脚步,“什么不好了”
谋士拱手道,“昨夜拘禁刘纳的时候,刘纳说,他要到天子面前告殿下的状啊这刘纳颇受天子信任,万一反咬殿下,岂非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