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临江城城东的槐花街上,一个道士静静地走着,已是宵禁的时候,路上巡街的兵丁对他却视而不见。
很快他在一间屋子前停下,屋子的墙皮多有剥落,上面长着爬山虎。大门打开着,门上也满是风吹雨打的痕迹,上面的漆早已不见,露出了下面腐朽的木头,一些地方有着虫蛀的孔洞。
门后是黑漆漆的院落,一点光亮也没有,月光惨淡无力,只能勉强照出一些轮廓,风穿过缝隙,发出呜呜的声音。
道士抬脚进了院落,哭吃一声,他的脚下传来一声脆响,一片被风吹到门口的枯叶被他踩碎了。
许是门口的动静惊动了什么,正对着大门的堂屋,响起嘎吱地开门声,一个黑影从黑暗中浮现,站在门口的位置,一动不动。
“师傅,你忘了给我蜡烛。”王乾的声音幽幽地在院子里响起。
杜子春尴尬地笑了笑,“忘了。”往后从布搭中摸出一根蜡烛,伸手捻了捻烛芯,明亮的火光随即升起,驱散了院子里的黑暗。
“饭菜都在桌子上,不过都凉了。”王乾回屋循着白天的记忆,拿了一个锈迹斑斑的烛台,上前接过杜子春手中的蜡烛,插在了上面。
“不妨事。”杜子春跟在王乾的身后,反手关上门。
进了堂屋,老旧的四方桌子上放着三道菜,一碗米饭。
王乾将烛台放在桌子上,“您凑合吃吧,我先去睡了,屋子给你收拾好了。”说到这,他顿了一下,“还有被子和床铺呢”
杜子春刚刨了一口冷饭,嘴角抽了抽,“忘了买了。”这些东西他的布搭里是真没有。
王乾叹了一口气,走到院子里,将杂草抱了进来。因为是冬末春初,院子里的杂草都是干枯的,没什么汁水,倒是可以拿来当做床铺,“幸亏我没有把这些扔了。”
王乾将杂草分了分,勉强够两个人睡觉,至于被子只有拿些冬衣来充当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王乾从杜子春那里拿了些钱,从附近买了一些棉被回来,又将添置了一些碗筷,整个屋子这才焕然一新,可以住人了。
“最近一段时间我们就在这吧,我把一些术法教给你。”杜子春吃着王乾带回来的早点。
王乾念完未食咒,喝了一口粥,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饭后,杜子春从布搭中拿出一本书,“你先把上面的术法记熟了。”
王乾接过书,看了看,封面上什么也没有,翻开封面,第一页写着静心神咒,观其字样,非是印刷之物,乃是人亲笔写就。
“师傅,这是你写的”
“是么”杜子春满脸迷惑,“也许是吧,你只管记就是了。”
杜子春健忘症的症状越来越严重,王乾一开始只是以为他不想说找的借口,现在发现好像不是这样,他是真的忘了,一些事情需得自己提醒才能记起,甚至提醒了也不一定能记起。
“师傅,你没事吧”王乾担忧地看着杜子春。
“我能有什么事,你在家安心修炼,为师出去一趟。”杜子春捋了捋胡须。
杜子春这一去又是直到半夜三更才回来,今日,王乾早已睡下。
杜子春站在王乾的床前,借着月光看着他的面孔,脸色复杂,眼中时有迷茫之色闪过。伫立良久,杜子春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接下来的几日,王乾在家修炼,杜子春则是每日吃过早饭便离开,半夜三更才回来。
半个月后,王乾叫住了准备出去的杜子春,“师傅,我都记熟了。”
“什么记熟了”杜子春不解地看着王乾。
王乾扬了扬手中的书,“这个。”
杜子春恍然,重新拿出一本书,“你再把这个记熟。”
王乾默然接过,目送着杜子春离开。
这本书上记载是仪式和手印以及卜算之类的杂学,内容有些繁琐,不过大多有些共通之处,他花了十天时间记熟了。
“师傅,我记熟了。”王乾特意扬了扬手中的书。
杜子春点了点头,再次抛给他一本书,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这一本上记载的也是术法,不同于之前的那本书上所记载的,先前的术法是假借于神明鬼怪之力,这本书上记载的术法则是借助自身之力,也是杜子春之前提过的第二类的术法,书上说亦可称为法术。
王乾若有所思。术法者,先有术,后有其施展之法。法术者,先有其施展之法,后有术。两者虽仅仅顺序不同,但是之间却有截然不同的区别。
就像前世的电脑程序,前者是按照别人设定好的程序,循着规定的步骤就能运行,但是主导权在编程者的手中,必须按照他的规矩来,他说行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而后者,则是自己就是编程者,一切效果由自己说了算,只要能力能达到。
这本书王乾看得有些吃力,每个法术颇为晦涩难懂,多是在阐述其原理,玄之又玄,唯一的具现就是一些符文和奇怪的文字。
好在,杜子春在旁边有着备注,否则王乾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学会几个。
时间一晃而过,王乾在两个月之后才勉强学会了上面的法术,不过若是要施展的话,就力有未逮了,目前他能施展的只有一个水诀,还是托了望江城隍的福。
杜子春最近出去的越发勤了,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后来甚至一连出去几天才回来,任凭王乾怎么问都不说。
“师傅,我记熟了。”王乾扬了扬手中的书。
“什么”杜子春看着王乾手中的书,迷茫了一阵,才想了起来,“恩,记熟了就好,这上面的法术若要能运转随心,还需你打开上丹田之后,在体内刻印出相应的符文和神纹。”
“是。”
“不过,你一定要记得,为师之前叮嘱你的话,不要随意动用法术,尽量只是以术法为主,当然也不要死板教条,该用的时候还是要用。”
“师傅,这到底是为什么啊”王乾没有接触这些之前,还能被杜子春唬一唬,等现在真的接触到了术法和法术,才知道之前的说辞完全是在骗自己,什么法术会伤根基,根本没有的事。
“还记为师和你说过的关于本门出处的事吧”
王乾点了点头,不明白为什么又扯到这里了。
“为师只是得了一点传承,并无根本。”杜子春略显惆怅地说道。
“根本”
“没错,直指大道的根本,这也是为师虚度了这么多光阴,还是未脱凡胎的原因。我所教你的吐纳调息之法只是道门皆有的东西,你去街上都能买到,你现在上丹田未开,自是感觉不到,等你开了上丹田之后,就会发现,身体内全是漏洞,每一次施展法术都是在泄露体内真元。”
“如照师傅所说,您又是怎么活这么久的”
杜子春苦笑一声,“这是当年我四处寻访根本时侥幸获得的秘法,锁精固元术,最擅延寿,只是需要专门的丹药配合,为师当时只获得一枚成品的丹药,故而未曾将此法记于书上。”
王乾目光闪动了一下,“那些道门正宗难道也没有么”
“自是有的。”
“师傅为何不去求上一求,或者拜入其中。”
“所谓法不传六耳,你当这些道门真的那么容易说话那么容易进去况且现在世俗所知的各道门山门只不过是其在世俗的驻点,非是其真正的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