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苍生
荌叶的味道和茶叶完全不同，但里面应该也含有，也具有一定的提神醒脑的作用。朗天涯只尝了一口，就放下杯子不再喝了。宇安然倒喝得津津有味。
“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所以白玉星不收我。”朗天涯说道，“但这只是第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性是，我现在处于一种特殊的状态，白玉星收不了我。”
朗天涯想了一路，最终还是决定以一个虚心求教的晚辈身份同宇安然进行这场对话。对方是阅尽几百年世事闻名天下的智者，早已经把人心看的透透的，在这种人面前，最好还是不要强力威胁或耍一些小聪明，以诚相待，说不定反倒更有效。
“什么特殊的状态”宇安然反问了一句，紧接着又追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朗天涯没有费话，直接把自己的一生遭遇打成了一个信息包，用沟通术传给了宇安然。现在他基本上已经搞清楚了两个世界的关系，所以他已经不再惧怕把地球的情况告诉这边世界的人。
他传完信息之后说道：“我的身体被定界珠依附，处于一种同时处于两个世界的状态。你现在看到的我，也不是我的真身，而是我的一具外化分身。”
朗天涯看着宇安然闭目消化信息，一直等到对方睁开眼颤抖着手想去摸杯子，他才再次开口说道：“宇先生”
“等一等。”宇安然拿起了杯子，将里面的荌叶水一饮而尽，然后说道，“能容许我先提几个问题吗”
“您请。”
“你们地球那个史前遗迹中记录的上百万年历史轮回，全部是围绕灵气洪流的来去而产生的，这可信吗”
“我不敢完全肯定。”朗天涯皱着眉说道，“这份基于灵气潮的历史记录非常私人化，都是每个灵气时代的一些强者的个人感受。而且里面的记载也不大符合我们地球电子文明的人类历史的主流观点。
“但另一方面，基于电子文明研究出来的那份历史最多可追溯到万余年前，再往前就出现了若干断层期，并非十分连贯。再结合我翻阅死在灰星上那只噬灵怪本体对蓝星历史的记忆，总的来说，我还是比较相信遗迹中的记载的。”
“每个灵气时代的末期人类就被毁灭、收割一次，人类真的一直是被噬灵怪圈养的食物吗”宇安然喃喃自语道。
“很可能是这样。而更可悲的是，噬灵怪还是人类自己研究出来的怪物。”朗天涯苦笑道。“在我们地球，有一种文学体裁叫科幻小说，许多作品曾幻想未来人类科技发展到一定阶段，生物科学或人工智能出现失控，人造物种反过来控制了人类，进而饲养人类。但谁也没想到，人类其实一直就是活在这样的噩梦里而不自知。”
宇安然站起来走到窗前，伸手推开了窗子。这间雅舍是这个荌叶馆最好的一间，位于三层，窗外正对着雷池城的最好的一片景色。
随着窗子被推开，风吹树叶声，街道上的游人的喧闹声，雷神殿做法事的钟鼎声，再加上城中特有的烟火气一下涌入了这间不大的房间。
“众生何其苦吾等何所求”宇安然悠悠地吟颂了一句不知哪个朝代哪个诗人的诗句，然后转过身来，却已是泪流满面。
“我们一切的挣扎奋斗，都是徒劳吗”他颤声问朗天涯。
“从历史的角度，从宏观上来看，恐怕是这样。”朗天涯也被弄得心情有些低落，但他不想违心地说一些安慰的话。“如果我们不知道真相可能还好，一旦知道了这个结果，的确会让人丧失信念，失去动力。”
宇安然走到朗天涯面前，慢慢地匍匐在地。朗天涯大吃一惊。他见过布纵横行过类似的大礼，于是连忙上前想把对方扶起来。宇安然边挣扎边朗声说道：“我请求朗先生千万不能听从小女的蛊惑，也不要畏惧张菲的胁迫，不要掐断定界珠连接的两个世界的通道。”
宇安然竟然不帮自己女儿说话，这让朗天涯非常意外，他一用力强行扶起对方，问道：“为什么”
“白玉星很可能是地球和蓝星两个世界无数先辈们努力建设起来的一座避风港。先辈们利用定界珠跳出了噬灵怪的设定的食物圈。虽然每个灵气时代只有寥寥几人飞升，逃离的人数有限，但他们毕竟是逃出去了，他们是人类最后的希望。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们能强大到足以对抗那些一击就能毁灭整个星球文明的超级巨怪。
“但以点莹为代表的渎神者们所做的，是以共存亡的名义，把先祖们拖回到噬灵怪的食物圈内。这是什么行为这是在帮助巨怪猎杀先祖。这是在做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届时人类百万年的努力都将化为了乌有，而我们这一代人将成为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罪人。”
对先祖们借定界珠逃离的行为，宇安然竟然同宇点莹作出了完全不同的解读。到底哪个更接近真相呢朗天涯一时难以判断，于是眯着眼开始思考。
宇安然见对方没有立即答应他的请求，急忙又说道：“先祖们为什么要不顾亿万子孙而逃走因为他们对结果无能为力。如果他们有对抗巨怪的能力，他们肯定会击退或击杀巨怪。他们不可能把整个星球的人留给噬灵怪的。”
朗天涯之所以难以判断，是因为他对先祖们的看法并没有宇安然这么正面，但也不至于到宇点莹那种深恶痛绝的程度。所以他对双方的观点都有赞同之处，也都有不认可的地方。
但他看宇安然这么激动，为了避免争论，就没把自己那些不同的看法说出来。他想了想之后对宇安然说道：“我当然愿意先祖们到地球去。至少他们的到来能拯救我那些深受噬灵怪入侵之苦的同胞，但问题是我的小女儿还在张菲”
“但一人之安危怎么同全体人类未来的自由相提并论”宇安然焦急地大声说道，“我理解你对儿女的感情，但两者孰轻孰重”
朗天涯举起手掌亮出手背阻止了对方继续说下去。他从体内将那枚隔离压缩封存的龙丹取出来，托在掌心仔细观看。
龙丹释放的复杂符力场同四周的灵气交织在一起，氤氲出一种迷离氛围，似乎连光线射进去都会扭曲、消解，使其看上去呈现出一种若有若出的虚无感，仿佛它处在另一个世界，你看到的只是它在这个世界的投影。
“宇先生，宇点莹是你的亲女儿吗”朗天涯突然转变了话题。
“当然。”宇安然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但你们暗域之间的传承性非常差。”朗天涯收起龙丹，眯着眼仔细观察着宇安然头部的暗域说道。如今朗天涯倒不怀疑宇安然会在此事上撒谎，宇安然同宇点莹在政见上明显相左，不会为了维护宇点莹的利益而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