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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龙石经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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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子杨再醒来时,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床上空荡荡的,冷天香已经不知去向。他呆了一下,就想起冷天香为了救自己,咬破了嘴唇为他放血。天香毒依附于冷天香的身体而存在,她每天每夜都在与其抗争,那么她的血可以说是最好的解药。季子杨不自禁地回想起冷天香慢慢靠近的脸庞,视死如归的眼神,和那句“你一定要活下去”。

    “冷姑娘……冷姑娘!”季子杨终于回过神,不顾一切的冲到门口,还差点被自己绊倒。

    房门开处,夜风轻轻地吹在脸上,让人更加清醒。夜色已深,月近中天,虽有层层云雾,但唯独中间开了个口子,不偏不倚的露出它狡黠的光芒,洒向人间的芸芸众生。季子杨望着眼前漆黑的竹林,纵使心中急切不已,可是又能往哪里去寻呢?

    他一声叹息,六神无主的来到一旁突出的悬崖边。身后是巍巍竹林,眼前是茫茫云海,虽然久居于此,但今夜变故,此情此景,更生出许多悲凉萧瑟之感。

    悬崖的对面是一处山岚瀑布,瀑布旁有一处五彩华池。潺潺水声不绝于耳,但仔细听时,似乎有阵阵脚步声夹杂其间。季子杨想起冷天香曾说,山下有朝廷的军队,不多时便会追上上来。原来他们并没有往竹林而来,反倒是去了瀑布彩池那边。

    “看来冷姑娘还有时间逃走,说不定吉人天相,必能化险为夷了。”正自宽慰,季子杨就忽然想起,老师余学古的屋所,正是在彩池附近。他大呼“糟了”,也顾不得许多,急急往老师的家中去了。

    季子杨不敢走大路,就从后山一条隐秘的小路,曲曲折折的在山间盘绕。才走到和大路的一条交汇处,尚未从树丛中露头,就听得外面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他急忙停住,隐在树丛中,扒开一个小洞向外张望。林间漆黑一片,好在有月光微微点亮,他才能勉强看清外面的情况。但没想到出现的不是士兵,而是两个一身劲装的黑衣人。其中一个走在后面,全身上下只露出眼睛,闪着凶光;另一个人走在前面,脸上还带着鬼脸面具,好像是他的上级。

    “罗刹大人,我们的人已经包围了彩池区域,只待大人一声令下,必将那龙石经卷收入囊中。”后面的人双手抱拳,低头等候命令。

    “嗯,再等一等,小鬼们带回的消息,池边似乎有两间屋子,待他们弄清另一间屋子是何人居住,再动手不迟。”带着鬼脸面具的人简洁明了的说道。“罗刹”似乎是一种暗语代号,不过和他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倒很是搭配。

    “大人,您是怕……”后面的人欲言又止。

    “上次萧家之事,达摩被主上责罚,你可知道?”“罗刹”严厉地说道,“这次若再有闪失,我这鬼影七杰之首的位置,怕是要拱手让给迦楼罗那个老东西了。”

    “大人放心,我这就去与他们汇合,若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向大人汇报。”

    “嗯,你去吧。”

    眼看着二人走远,季子杨这才理了理思绪。他们口中所言,彩池边有两间房屋,一间是老师余学古所住,那另一间就是老师的邻居诸葛一家了。这户主人名为诸葛天方,年近半百,膝下却有一个年方八岁就智障呆傻的小儿子诸葛聪。一老一小隐居于此也有一年,平日里种田锄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老师和那诸葛天方似乎很投缘,但自己倒是很喜欢诸葛聪,虽然说话古里古怪,但天真可爱,着实招人喜欢。

    这个“罗刹”应该不是什么好人,听他的意思,似乎隶属于什么“鬼影七杰”之类,之前貌似还找过不知哪里的萧家的麻烦。季子杨不会武功,对武林上的事从不关心,倒也不太在意。至于他们所说的“龙石经卷”,他与老师相处八年,从未听过,想必定是奔着诸葛一家而去。他宽了宽心,但又怕对方找上门时,心狠手辣对老师不利,亦或直接杀人灭口。想到这里,季子杨更加急切,也不再躲藏,踏上大路,用尽全力向彩池跑去。

    来到老师家门口时,季子杨已经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四下里太过寂静,反倒让他心中隐隐不安。他轻轻叩响门扉,没有任何应答。再推门时,发现原来并未上锁。他点亮手边的烛灯,就发现屋内已经乱作一团,桌上地下,全是被翻出的书籍古典,甚至还有撕下的书页。他心中一沉,看来自己还是来晚一步。没见到老师的身影,难道已经遭人毒手?他不敢再想,拿起烛灯,出了门朝诸葛家走去。

    沿着池边不远,就是诸葛家的小屋。季子杨这次没有敲门,而是躲在窗边,偷偷地朝里面张望。借着微微烛光,他看到了有生以来最恐怖的一幕:不大的屋子内,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黑衣人的尸体,他们死相各异,但唯一相同的,就是都露出惊骇的表情,好像见到了什么妖魔鬼怪一般。他只看了一眼,就赶紧缩回身子,靠在墙边大口喘着粗气。这些黑衣人估计都是“罗刹”的手下,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都死在了这里。尸体中没见到带着鬼脸面具的“罗刹”,看来他应该还活着,说不定在某个地方与人交战。既然如此,老师有可能也还活着?想到这里,他猛然想起,瀑布下面有一个隐秘的洞穴,是老师和自己游览风景时无意间发现,老师说不定在那里避难。拿定主意,他又拿起烛灯,朝那瀑布方向去了。

    来到洞穴入口时,月光已经隐去了一半。季子杨隐隐觉得瀑布上似乎有人在舞剑,但没有听到刀剑相击之声。他不再细想,伴着将灭的烛光,小心翼翼潜入山洞之内。由于濒临瀑布,洞内湿滑,几个下坡都差点让他跌倒。终于来到洞穴深处,他就看见了坐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老师余学古,浑身是血,一手拿着一柄染血的匕首,一手紧紧攥着一本羊皮小册子。

    “老师!老师!您怎么了?”季子杨心中一急,脚下踩空,重重摔在地上。手中的烛灯滚了出去,又终于熄灭。他强忍身上的疼痛,连爬带滚,摸黑来到余学古身旁。他急忙为老师把脉,但脉象微弱,即使华佗再世,也已回天乏力。他在黑暗中虽看不清老师的面庞,但一想到这些年和老师相依为命,即将天人永隔,还是怔怔流下泪来。

    “子……子杨……”余学古握住了季子杨的手,断断续续地说道:“八年前,你父亲去世,你家的商号留给了你姐姐,而你父亲临死前将你托付于我,你可知道,这是为何?”才说了几句,余学古就剧烈地咳嗽起来。虽然看不到,但天赐能闻到,空气中多了一丝血腥的味道。

    “您是家父的挚友,他是希望我能跟老师学习经典,继承家父遗志。”季子杨的声音也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这只是原因之一。事情还要回溯到三十二年前,那时我与你父亲都是少年,因为痴迷于古籍传说,都参加了当时西疆鸣沙驿组织的一次大漠探险队。探险队出发不久遭遇风暴,大部分人埋尸荒野,我和你父亲是唯一的幸存者,而且,我们找到了传说中的黄金城——楼兰古国的宝藏。你父亲也因此发了一大笔财,正是用这笔钱,开创了你们季家商号的事业。”

    “当然,回到中原后,这件事情再没有外人知晓,表面上你父亲只是一个精通西域贸易的大商人。一来是怕邻里妒忌,但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除了宝藏之外,我们还找到了传说中拥有称霸天下之力的龙石经卷。”说到这里,余学古将手中紧握的羊皮小册子胡乱塞到季子杨的怀里,“这龙石经卷短小精悍,一半用楼兰文字记载上古传说,我已经翻译完整附在后面,但更重要的另一半却不知是用何种文字书写,堪比天书。从那以后,我就潜心钻研,穷我毕生之力,终不能破译其中奥秘。”

    “我和你父亲都十分清楚,这龙石经卷在历史上几次出现,均引起了当时惨绝人寰的腥风血雨,一旦走漏消息,那么我和季家必然成为天下武人乃至朝廷的目标。我们也曾想过将它销毁或是丢弃,但还是忍不住内心的好奇而留了下来。然而昨天我听说江南萧家被灭满门之时,便知道祸事已至。当年我以文人的身份去参加探险队,需要一个武林世家引荐,而萧家正是我的引荐人。回来之后,我为报恩情,曾经让萧家家主一起观摩过龙石经卷,没想到就此将他们卷入了这个必然招致不祥的秘密当中。”

    “子杨,这本经卷交给你,也是要完成你父亲的遗愿。”余学古缓了好久,好像在回忆着什么往事,“那一年的探险队,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可以说我们得到龙石经卷之时,手上就已经占满了别人的鲜血。你将它带到鸣沙驿,在那城北的乱坟岗上,烧了吧,就当是祭奠当年探险队丧命之人的在天之灵,了却你父亲的一桩心事,也断绝这祸乱天下的祸根。此去路远,你一定要随身妥善保管,不论发生什么,万不可告诉别人经卷在你身上,否则必招致杀身之祸,切记切记!”

    余学古说完,用虚弱的手拍了拍季子杨的头,然后就再也没有抬起来。季子杨猛然听到这许多往事,一时间还难以消化,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将经卷贴身藏好。他抱着余学古大哭一场,又对着尸体拜了三拜,含泪说道:“老师放心,我一定完成家父和老师的遗愿。”说罢,他就摸索着路径,一点点朝洞口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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