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八桂楼
千福走后，秦丁啥都没干，先蒙头大睡了一个回笼觉。再爬起来时，日头已经很高了。
好在之前母亲一直很抗拒他去做捕快，所以也准备先斩后奏，谁都没说。这样睡了一觉之后，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千福最后说了句，“不是让你去报仇的，你已经是个捕快了”，可说到底，秦丁只是想知道真相，有机会的话，就手刃仇人。
清潭城中有一条东西向的河穿过，把一个县城分成南北两半。北城靠近官道，衙门为中层层繁华；南城尽头靠山，交通阻隔，相比落寞。
秦丁住在南城靠河的地方，比起深处还算便利热闹，母亲开了家临街的小吃铺，做些包子馄饨。他帮忙收拾，也很少过河去北城。
八桂楼谁都不陌生，临河起来大三层，楼阁考究精美，歌舞升平。一层伸出部分直接在河上打桩延伸，上下往来商贾船舶可以直接停靠。再由小二迎入，一夜推杯换盏，人头攒动，又不知酒过三巡之时，促成了多少生意。
但八桂楼又是谁都不了解的，十年前一撮京城口音的人过来，沿着北城河边的空地走了一圈，敲下了当时还空荒着的河岸。旋即就离开，留下个看起来年过半百的老者打理。
这个老者人称洛掌柜，周身一股淡然随和、大开大合的气质，而且似乎无所不能，从最初的设计、开业和管理，倒迎来送往、斡旋息事，都尽在掌握。
不多的一段时间，这里就积攒了许多的人气。不单让八桂楼周围的一区越来越繁华，甚至吸引了周围几县的商贾。歇脚事小，生意事大，口耳相传间，八桂楼被喊成八卦楼，逢难破难，逢缘随缘，又既笼上不少神秘的气质。
可眼下，秦丁在这八桂楼的门外转悠了好一会儿，赶上了晌午人正多的时候，想跟门口迎客的小哥搭个话也没找到机会。
好几次秦丁瞅着那小哥对自己笑来着，赶紧走过去想问问收不收人，一路迎着笑脸过去，心里竟然是说不出的温暖。
难不成是程叔已经帮打好关系？还是我今儿拾掇的太有魅力啦？，秦丁轻飘飘的过去，张口刚要打招呼，眼前本来还近在咫尺的笑脸，突然变成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
此刻迎客的小哥分明背对着秦丁在招呼一位刚下轿的客人，又一路恭恭敬敬得往楼里送去。
秦丁都想揉揉眼睛，一下子愣神了，自己刚刚分明是看到小哥一直冲自己笑不是？怎么大白天还能出现幻觉。
等小哥一脸笑意得又走回来，这次秦丁很确定他是冲着自己走过去，心想刚刚一定是眼花了，赶紧凑上前去。
“请问这里收人吗？”，秦丁看着这笑脸，一点也不觉得生疏就开门见山了。
“走开”，冰冷甚至带满寒意的语气，说话时还是刚刚那副温暖出幻觉的笑脸。说完就径直推开秦丁走了过去。
变脸还是翻书！秦丁被这极反的待遇弄得非常尴尬。迎客的小哥都这么狗眼看人低，这破地真不想来！
想是这么想，但他还是得去完成这个任务。
秦丁围着八桂楼转了几圈，又向周围一些小店的人打听，都没看到听说一点招工的信息。
他又转回到门口，远远得看着迎客小哥忙进忙出。观察了没多会儿，就看到了小哥笑容满面不动声色得挡出好几个衣着普普通通的人。
在个小破县城，还当自己是皇宫了！秦丁忿忿不平。
迎客小哥也注意到了秦丁，从头回看见到现在过了两三个时辰，还在八桂楼门口晃悠。
心想这小子身形气质倒是和平时里上门讨活的毛头小子不同，隐约有股刚硬之气，便也多留了份注意。
这时，八桂楼里走出来一个小伙计模样的人，在小哥身边耳语了几句。小哥轻轻哼笑了一声，说“行，我知道了”
转过身冲着街对面椅柱站着的秦丁勾了勾手。
秦丁本来就一直在偷瞄，看到小哥勾手后，四周看了看也没别人，赶紧三步并两步得走过去。
稍微一走近，又看到刚刚那副笑脸，这次倒不敢信了。
“你刚说是来找活？”小哥说，还没等秦丁点头又接了句“我们这里不招人。”
这是拖过来又嘲讽一遍，秦丁脸皮倒是薄，一下子耳朵根有点发热，梗着脖子说：“你听错了，我是来找人的！”
小哥心里轻笑一声，心想找人还瞎转这么久。不过洛掌柜刚让人吩咐把这个年轻人叫进去，这人一定有什么特别。
“你进去吧，我们今天刚好招人”，小哥指了指大门，“自己过去，进门有人引你”
秦丁有种下地无门突然有路的感觉。之前看八桂楼，虽然是大门敞开着，但被一个巨大的屏风挡住了里面的光景。
秦丁也略微知道点开店的说法，这种屏风挡大堂的显然犯了各种忌讳。
等他走进去后，刚绕开屏风，一看眼前又是两道大屏风，中间空缺处站了个气质凛凛得老者，他身后还是一道屏风。所以虽然耳朵里已经不少觥筹交错的声音，但仍然看不到大堂。
“小伙子，你过来”，老者显然是人们口口相传的洛掌柜。刚走上跟前，洛掌柜便轻轻抬手抚向秦丁的头发。
秦丁下意识得往后一躲，感觉极不自然。可还没来得及后退，左面脸颊像自下而上刮过一阵微风，把盖在耳朵上的头发托起了一会儿，又轻轻放下。
洛掌柜看了眼秦丁的耳朵，微微一笑，说“这两道屏风后面的路，你选一个吧”
秦丁还一边脸滚烫一边脸凉飕飕得发蒙，问了句，这是什么意思？
洛掌柜答到，”你就当抓阄吧，看看要安排你干什么活”。
这会儿秦丁已经觉得这个八桂楼的不寻常里透出的全是诡异，甚至在颠覆他之前对外界贫乏的认识。不过已经走到了这，该查的还得查下去，索性一咬牙径直走了左边。
洛掌柜看后微微一笑，心里老夫算的分毫不差，此刻此情此人，都如预料之中。
秦丁这路走的心里蹊跷，屏风隔起单人宽的小路，似乎就没有准备从对面来人要怎么办。
拐来拐去也没上过下过楼层，走了大概几百米，终于看到了尽头，是个小屋子，用油纸糊的窗棱，安静的出奇。
秦丁壮了壮胆子，走上前推开门，一阵菜香迎面扑了过来。
气味里似乎混合了各种美味佳肴、新鲜食材被激出的那种原味，以及葱姜蒜过入油中的辛香。
而眼前的景象更是惊住了秦丁。
房间的一侧，一个身材瘦高、手指修长的男子左右手各持一把菜刀，一边切菜一边切肉。抬起落下快的出奇，但却听不到一点点菜刀同案板碰撞的声音。
而且一眼看去，菜肉被切得几乎一模一样的长短大小，整整齐齐得用刀码成一摞一摞。
另一侧，一个中等身材，但身宽体胖的人面对着瘦子，中间隔着菜板和五个小灶台。右手难着一柄非常长的锅铲，烟花缭乱的在各个锅里翻动，时不时从菜板上挑来一摞肉菜，或是用一角挑起调料烩入锅中。
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他的左手正在身下缓缓的来回摆动，而手指所及之处，每个灶台的火焰都会蹭蹭蹿高，锅铲也随之到来。
秦丁明显感觉到整个房间被一分为二成两种气场，一边冷峻一边火热，他站在中间整个身体像被分成了两半。
但他们却几乎同时的转向秦丁，丝毫不惊讶得异口同声，“终于又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