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晓得过了多久,天黑地暗之中,隐约出现了一点光芒,光芒迅速扩大,同时,天旋地转,整个世界打起了转儿。
深渊迎面扑来。
海水冲入口鼻,强烈的刺激使纪尧姆清醒不,只好说“苏醒”过来了。
载沉载浮,他一度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我咋就到了海里了呢
但他很快“清醒”过来了我他娘的就是掉到海里了这不是梦
波涛汹涌,纪尧姆服役海军数十年,水性甚佳,却也几乎不能自己。
怎么,起风了吗
那么雾散了
他的视野,以水面为分界,上下变幻不定,昏暗之中,火光、人影,亦是载沉载浮,变幻不定。
嗯水里头,咋介么多人啊
他们好像在大喊大叫都在嚷嚷些啥子呀
纪尧姆努力踩水,眼角余光之中,一个无比庞大的身影,正缓缓倾斜,没入水中。
他突然反应过来了:这个铺天盖地般的大家伙,是“黎塞留主教号”
脑子里“轰”的一声“主教大人”要沉没了
而波涛汹涌,非因起风,乃海水为沉没中的“黎塞留主教号”所激而致
得赶紧往外游不然的话,极可能被这个大家伙激起的漩涡吸进去
纪尧姆来不及震惊了,奋臂划水,向前游去,长长的指挥刀不断的拍打着大腿真他娘的碍事儿
他停了下来,摸索着去解自己的“武装带”。
就在这时,眼前一花,一截粗大的圆木那是一截断裂的横桁横在面前,波涛汹涌,往前一举,纪尧姆欲下潜闪避,却已来不及了,刚吸了半口气,便“砰”一下,撞个正着,眼前一黑,再一次晕了过去。
尼斯海滩,阳光明媚。
一幢白色别墅的游廊下,纪尧姆仰靠在一张藤躺椅上,极目蔚蓝的大海,轻风拂面,惬意非常。
悠游林下,岁月静好。
嗯,有些口渴了,他向案几上的鸡尾酒杯伸出手去,就在此时,毫无预兆的,如山的海啸拔地而起,将整片海滩连同纪尧姆和他的白色别墅,一起送上了半空。
整个世界都被淹没了。
纪尧姆猛烈的咳嗽着,吐出了一大口海水。
隐隐约约,有人在惊喜的喊叫,“将军醒过来了将军醒过来了”
纪尧姆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景象模糊,但是,可以确定
不是尼斯,还是马祖。
梦中的“阳光明媚”,也只是天亮了。
靠。
纪尧姆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条小艇里救生艇
“将军将军”
一张脸俯了下来,但面目依旧模糊。
“您觉得怎么样听得到我说话吗”
“咕嘟”一下,纪尧姆将嘴里的一小口残存的海水吐了出去,勉强做了个“听的到”的手势。
“太好了将军上帝保佑您”
纪尧姆喘了口大气,哑着嗓子说道,“扶我起来。”
“是”
纪
尧姆被搀了起来,背靠着艇舷坐着,再咳嗽了好几声,才最终平静下来。
雾气之中,周围的海面上,一片狼藉,无数物件载沉载浮,小艇们大多数为划艇,也有几条蒸汽舢板往来穿梭,呼叫不止。
纪尧姆抬起头,雾气虽浓,却还是看的见,不远处,几根桅杆,一截烟囱,伸出水面。
他的心,猛地一紧,那是“主教大人”
硝烟还没完全散去,咸腥的空气中,充满了异样的焦糊味儿。
“这个雾,”纪尧姆呻吟了一声,“好像更浓了些”
“啊哦,不将军,雾气基本上已经散去了呀”
“啊那,为什么我看出去模模糊糊的”
那张脸凑了上来,纪尧姆本能的往后一躲当然是躲不开的,后面就是艇舷;接着,两根手指翻开了他的眼皮。
娘的这是做什么
“将军,”那人松开了手,“我认为,因为撞击和溺水,您的视神经,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不过,您不必太过担心这应该只是一个暂时的现象,四十八小时后最多不超过七十二小时,您的视力,就会慢慢的开始恢复正常了”
顿一顿,“嗯,或许,会留下一点儿后遗症譬如,昏眩什么的;不过,还是请您放心不会给您造成太大的麻烦的”
“你是”
“我叫艾克托尔,是射手座号的医务官。”
“射手座号”为“北京东京”舰队“第二批次”的两条机帆快船之一。
纪尧姆微微透了口气,“谢谢你,艾克。”
“不客气,将军”艾克托尔说道,“您没受什么重伤,我非常高兴”
“艾克”是“艾克托尔”的昵称。
沉默片刻,纪尧姆哑着嗓子问道,“现在是几点中国人什么时候走的”
“没有中国人将军没有中国人”
“啊什么意思”
“没有中国人”艾克托尔的话里,已带出了哭音,“由头至尾,都是我们自己和自己打”
“你说什么”
“阿米林号对黎塞留主教号开炮,黎塞留主教号对阿米林号开炮,克洛诺斯号对阿米林号开炮,卡戎号又对克洛诺斯号开炮就是这样,将军整个晚上,我们都在自己打自己”
“什、么”
“卡戎号”为“北京东京”舰队“第二批次”三条三等巡洋舰之一,同另一条三等巡洋舰“克洛诺斯号”一样,亦是以希腊神祗命名克洛诺斯为宙斯之父,二代神王;卡戎则为冥河渡神。
另,“卡戎号”泊在“阿米林号”的左手边。
纪尧姆的脑子里,“轰轰”作响,乱成一团,呆了半响,颤声说道,“怎么可能”
“确实太不可思议了将军”艾克托尔说道,“可是,事实就是如此我们就是一直在自相残杀”
顿一顿,“至于中国人由头至尾,我们没有见过一个中国人、一条中国船”
“自相残杀你是说,泊在港湾东部的舰只,同泊在港湾西部的舰只,一直在彼此对轰”
“是的将军就是这么回事儿”
哗啦啦,纪尧姆将军的三观,再一次碎掉了,而且,较之听到“第一批次”全军覆没之时,碎的更加彻底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