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珣如遭重击，盯着龙追忆手上的剑穗看了许久，又愣愣地转头看向李垣衣。
李垣衣紧紧咬着唇，泪眼迷蒙地看着袁珣，抽泣着道：“我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当初……当初我确实是与人发生过争执，你派给我的那个守卫也拿了你给我防身的剑去替我教训那个人，可我不知道那个人是……是无夜城的龙二公子。”
话已至此，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很明朗了。至少萧错能看得出来，袁珣眼中的震惊和无辜不是装出来的，暗算龙腾汐之事他确实是不知道的。
萧错也相信，这么简单的问题，龙追忆肯定也已看出来了。
只是这次他又猜错了。
因为龙追忆脸上堆满了讽刺的笑，她看袁珣的眼神，也写满了冷漠。
她说：“是谁动的手已经不重要了，如今你们夫妻二人，已没区别。袁大哥，不，袁宫主，今日我和随涯都在，无夜城与朱雀宫的恩怨，也该做个了断了。”
袁珣似乎有许多话想解释，可最终还是未发一语，只是眼中多了几许黯然。
“幼时你救随涯的，当年你救我的，如今，都该清了，从此以后，朱雀宫与无夜城，再无半点瓜葛，若是你的人胆敢再伤害我无夜城任何一人，就算只是少了根头发，我也绝不会与你罢休！”
话音落，龙追忆左手中的剑穗也瞬间被她扬剑劈成了两半，随风飘落一地。
她这番话，说得果断而决绝，不仅袁洵脸上有些不敢置信，就连萧错也颇为讶异。
李垣衣眼角已挂着泪珠，恳切地对龙追忆道：“追忆妹妹，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这不关袁大哥的事，你不要这样好吗？都怪我平日里只会待在朱雀宫，不认识外面的人和事，所以当初遇到了你二哥，我竟然不知道是他，才会纵然手下的人去暗算他。”
“袁夫人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妹妹’二字，我可担当不起，上次你这样叫我，我差点就死在朱雀宫了，这次难不成也不想让我活着出去？”
见李垣衣低着头轻声哭泣，袁珣一把拉过她将她护在身后，对龙追忆道：“若你心中有恨，若你要报仇，那就冲我来好了，垣衣她心思单纯，从来不参与这些恩怨斗争，你有什么气别往她身上撒。”
龙追忆低低地嗤笑几声，突然转身便走，叶凝舞和江陵紧紧跟上，随涯深深地看了袁珣一眼，也终是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袁珣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萧错也欲转身离去，却刚好迎上了一直低头抽泣的李垣衣的目光。
明明她的眼眶通红，明明她的眼角还挂着泪珠，可她看向萧错的眼中，竟全是笑意，让萧错不禁后背发凉的笑意。
这个女人，不仅有绝世的容颜，深沉的心机，甚至还如此擅长伪装和做戏，懂得利用男人的爱慕和怜惜。
这样的女人，实在让人觉得可怕。
追上了龙追忆，萧错道：“你方才是故意的么？知道李垣衣的目的是挑拨朱雀宫和无夜城，所以在她面前故意说那些狠话，与朱雀宫彻底决裂？”
龙追忆停下脚步看着萧错，缓缓道：“不是故意的，是本就如此所想，便也如此做了。”
萧错有些不解：“你没看出来袁珣根本什么也不知道么？他完全就是李垣衣的傀儡，若你真就这样与朱雀宫决裂，岂不是如了李垣衣的愿？”
“看出来了，可是……没什么区别。”龙追忆唇间勾起一抹微笑，轻声道，“江湖中人总说我心狠手辣，任意妄为，甚至称呼我为女魔头，其实他们的评价，倒不无道理。”
“我还是不明白。”
“我说过的，我不在乎别人怎么对我，可我无法容忍别人伤害无夜城任何一个人，因为他们都是我的家人，一旦涉及了他们，在我这里就是没有道理和苦衷所言的。”龙追忆看了随涯和叶凝舞一眼，继续道，“他们两个比我们早了许多进入朱雀宫，从他们方才的态度我就知道，他们定是把李垣衣害我大哥失去了双腿的事也告诉袁珣了，可他又是什么反应？”
轻轻地叹了口气，龙追忆喃喃道：“其实，我可能比随涯都要了解袁珣，毕竟随涯一直不愿意再以真实的身份面对别人，所以真正和袁珣交往过深的，是我。他方才所有的神情我都看在眼里，我也知道其实他心里对李垣衣已经产生怀疑了，甚至他已经信了我们，可结果呢？
“那个女人随便几滴眼泪就能把他心中的疑虑打消，让他毫不犹豫地站在她那边，所以，袁珣究竟知不知情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已经做了选择。现在他会不顾一切地维护李垣衣，若有朝一日无夜城与朱雀宫真的要都斗个你死我活，我相信袁珣也不会犹豫的，一旦他敢对无夜城的人下手，我想……我对他也不会有半点留情的。”
萧错就这样静静地听她说完，再看着她继续往前缓缓走着，看着她的背影单薄而坚定……
他知道，她的这些话对任何伤害她家人的人都是一样，而他，自然不可能例外。
走出了好几步，龙追忆突然回头道：“对了，方才在无念酒馆你说有事要跟我说，是什么事？”
双手不断地挫折衣角，萧错深深地吸了口气，忽然展颜笑道：“是关于赵阡阡赵姑娘的事，不过我想你可能不会有太大兴趣。”
果然，龙追忆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呆呆地看了萧错半晌，她才微笑着道：“所以你这些日子以来心事重重、失魂落魄，全都是因为赵姑娘？”
萧错点点头。
“那我确实……确实没兴趣。”她的声音说到最后已经低得快听不到了，脸上的微笑也显得特别僵硬。
看着她转身再也没回头地离开，萧错不禁低头一阵苦笑。
从朱雀宫的事上，他已经看到了一切他想知道的结局。而这样的结局，终是让他退缩了。
无论是因为不敢面对无夜城的人，还是因为他真的还想好好珍惜自己这条命，此刻，他唯一能做的选择，就是继续藏着那个秘密，沉重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