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他一挑眉。“你们这儿,呃我倒没什么偏见啊,人们的胆子噢不脑子”他说,“这不是胆子的问题,绝对是脑子的问题,脑子秀逗、短路。爱情和婚姻不是一回事,性和情可以分开,但不能拿生命开玩笑。人有需要是正常的,性欲跟食欲一样,是人的本能。但人之所以区别于动物,是因为他们有脑子,有思维能力,有智慧,会想到后果。youknow?”
“别说得我们好像下里巴人一样。”我面露不悦。
“当然,我不是地域攻击。这也是你们的一大特色。”他嘿嘿笑起来。
我脸色愈发的难看。
“你这本身就是地域攻击。”
他抬头看我,眨眨眼睛,嘴唇下撇。
“我说是建议,或者是直观的阐述了一个现象。不回避问题的态度,我觉得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态度。你说呢?我只是单纯的阐释了这个现象和背后有可能的原因。心智发展怎么说呢?我看过一本书,叫《巨婴国》,作者的观点我并不完全赞同,但大多数都挺有道理,我建议你也看看,其实可能也包括我啊,我们都是超级巨婴,我们的心智并没有发展到成年人那个程度。”
我想起那本书,我看过。那时我跟淮海已经离婚,整个人状态极其不好,找了许多心理学方面的书籍来看,我以为他没想到他也有这方面的兴趣爱好。客观的说,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他见我不由陷入沉思,忙打蛇随棍上。
“我觉得”他故作深沉,“如果一对男女,光顾自己当时快乐,有了后果就推卸责任,呃我是说,堕胎无异于谋杀。”他一扬下巴,“你知道的,许多地方立法不允许堕胎,这是一种犯罪的行为。我觉得不久的将来,人们逐渐醒悟,咱们这儿也会会有同样的立法。”
他站起来滔滔不绝。
“当然了,可能短期内还不会。但我觉得你绝对不是一个无知妇孺。而且,”他目光直视地板,“说实话,医生跟我说了,如果这一胎你坚持不要的话,”他语调低沉下去,“很有可能以后都不可能再拥有baby。当然你是孩子的妈妈,你有决定权。但同时,我是孩子的爸爸,我也有权利决定他的生死。”
他静静的看着我,我不说话,看着他目瞪口呆。看来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而且,他已为此作好了一切准备和安排。
我低下头,回头瞄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饭菜,突然间全然没一点胃口。
半晌,我抬起头来。
“高天成。”
“嗯?”他站在地中央。
“你有孩子吗?”
他看着我,良久,摇摇
头。
“从前有过。但是你知道,那时候,”他又是耸肩膀,又是摊手。“我还太年轻。我不想给你讲故事,总之,很复杂,后来那个孩子没有保住。这件事儿给我的打击很大,从此以后我就刻意没有再要过孩子。当然,也没有涉入过婚姻。开始是因为想拼事业,后来发现,想结婚的时候,年纪大了,合适、合得来的人却越来越少。你不知道那些港女,都现实得不了了。也不是没有好的,我不是否定她们。可能一直缘份未到吧。”
他朝我走过来。
“怎么样?问题宝宝,还想知道什么?”
我调回目光,直视床尾。
“可是-----我一直在吃避孕药。”
我回过头来看他。
“那意味着,哪怕我真的怀孕了,这个孩子也不能要。他会不健康的。”
“在国外,有很多父母明明知道自己将要生下来的孩子是个脑瘫,他们也不会放弃他。那是一条生命。”他皱着眉,在我面前激动的挥手,但声音的声量却被他压得极轻。我知道在我身上,或者说在这个孩子身上,他拿出了自己所能拿得出来的最大的耐心。
真没想到这样的一个人,会这么喜欢孩子。
我低下头。一时茫然无措。
“你让我再想一想。”
“不急。”他说,说着伸手从床头柜拿过来粥。用搪瓷勺从里面盛了一口粥,自己吃了一口,“还好,温度刚刚好。你吃一点。”
勺子被直接送到我唇边,我机械的张开嘴,一方面是真的饿了,另外一方面也可能是盛情难却,还有一方面可能也真是事情来得太过突然,我根本来不及认真仔细的思考,然后再对他所有的行为作出反应。
很好吃的粥,我喜欢的味道,咸淡又适中,温度也刚刚好,而且那一口无疑开启了我的味蕾,他一口接一口,被他这么伺侍着我也不觉得尴尬,一口又一口吃得还蛮香。
两大碗粥和那碟奶油娃娃菜很快见了底,我竟然觉得肚子里还有余缝。
身体上有了热量,就开始犯困,我躺下,可躺下也就五分钟,胃里一阵恶心,我急忙掀被下床,跑到洗手间,抱着马桶。
好嘛,刚吃进的所有东西还没来得跟胃液充分融合,就尽数被吐了出来,高天成在旁边又是递水又是拍背,有时还帮我撩头发。细心又温柔。
如果-----我心思一荡,又立马奉劝自己刹闸。女人就是这样,太过渴望现世安稳的生活,尤其像我这样人到中年,早什么心思都减到几乎剩零,对安稳妥贴的生活更是饥渴得不及了。但其实生活哪有真正的安稳。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可没人说,年轻人的人生不如意才十之八九。
在人生面前,
年龄的唯一意义就只意味着岁月和时光的流逝。
如此而已。
这么一想,我不由得伤感。
又想到上几次怀孕,没一次过得安稳又妥贴,我那时不知有多羡慕那些被丈夫如珠如宝、被家人众星捧月的大肚婆。
反观我,怎一个“遗憾”了得!
跟淮海就不用说了,那淮海天天忙;本来以为跟张若雷时该苦尽甘来了吧,又谁知道他背负着什么国仇家恨;后来可下误会冰消瓦解了,我们又回不去了;眼下这情况虽然也十分糟糕,但最起码这高天成拿我肚子里的孩子、拿怀孕的我当一回事儿啊!
我坐在卫生间的理石地面上,高天成温柔的在我屁股底下塞了软垫子。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杯仰头灌了自己一大口,漱干净嘴巴,又起身洗了把脸,他一直在我身边。原来被人重视的感觉这么好,我心里有些激动,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哭。抬起头看镜中的自己,脸色憔悴,竟有几分病容。
害喜嘛!古人将怀孕称之为害喜,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