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你知道我安了监控?”
“所以,从前那些都是表演,都是在演给我看?我是你亲妈!亲的,十月怀胎我把你生出来的,千辛万苦我把你养到现在。你竟然这么对我?”
我看着他,他不看我。
“你从来没戒。”
“不是。我尝试过。”
我轻轻的笑了。
“你有资格骗我吗?”
我手痉挛一样哆嗦,长这么大,在发现他吸毒之前,我没舍得打过他一巴掌,一手手指头都舍不得碰他。
我站起来,迎向他的目光。
“我是谁?”
我手指点着自己的胸口。
“我是谁?”
我朝他一步一步紧逼。
“我是你亲妈,亲的!”
我从牙齿缝里咬出这句话来。
“你这么骗我!”
我反过来用手指点着他的胸口。
“不疼吗?啊?这里?人说母子连心的啊!我疼你不疼吗?”
眼泪从他空洞而茫然的眼睛里淌出来。
“哭什么?畜牲流什么眼泪?”
我离开家,茫然四顾,没别的地方去,只好又回了单位,张若雷看见我,说你不是送淮平去上学吗?
我不看他,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去。
我说:“淮平死了,刚死的。”
他跟上来:“又怎么了?”
我定住,回过头来,皱紧眉,看他。
“什么叫又?”
“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那个意思也没关系。你是老板。”
我今天没力气跟他吵,转身继续往前走。
“梅子!”
张若雷拉过我。
“是不是他没戒掉?”
我眼圈一下就红了。
“梅子。”
我控制着自己不要往他怀里扑。
他紧紧抓住我一条胳膊。
“梅子,有事儿解决。天下就没解决不了的事儿。悲伤、愤怒、失望,那些都是情绪的发泄,其实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扭身,用另外一支手试图拨开他。
“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听。”
“梅子。”
他追上来。
“你听我说梅子,把他送到专业戒毒机构去吧。你再这么固执,会毁了他也会毁了你自己的。”
我抬起头来,开始认真思考他的建议,我觉得我应该在最应该冷静的时候冷静下来了。我长久的注视着他的瞳孔:“也许,你是对的。”
张若雷得到这个答案整个面部表情顿时轻松起来。
“我帮你联络。”
他说。
我点点头。
医院很快被联络好,淮平被送走了。南方某风景如画的海滨小城,那里收费不菲,张若雷说我先帮我垫上,等我有了钱再还他。
我执意不允,坚持要让
他下达命令,每个月从我的工资里扣除,只留给我基本的生活费用就可以。
我不想跟他在金钱上太过牵扯不清,尽管,我们之间的那笔糊涂帐到现在就像是一团乱麻,谁也扯不清理不明白到底谁欠谁更多一些。
但不再欠他,或者别欠得太多至少是我的底线。
淮平走后,我长久不愿意回家,每天都加班。回家后我就想他,半夜忍不住醒了要跑过去看他睡在月光里的样子,脚都趿上了拖鞋,才晓得他已经走了。退回床上便失眠,睡不着,有时拿出相薄子来,那里有他小时候的相片,我用手摸着他的眉眼,又摸他的唇角,不自觉笑,那时候他多可爱啊,又单纯。那时候我多么盼望他长大啊,以为他长大了一切都会变好,可谁知竟会这样。
我现在宁愿他还是小时候那模样,我宁愿他永远不要长大。
淮平走后我也不再开火做饭,早上糊弄,中午在单位对付,晚上就叫外卖。
反倒工作越来越上轨道,张若雷也没什么进一步的动作,萧晗依旧没消息,但我却真切的想过要去看看淮海。
当我把这想法跟他提出来时,张若雷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愤怒,再后来就是冷峻和嘲讽。可他没有表态,什么也没说。
我们对着坐了一会儿,我试图跟他解释,但其实我自己要去看我前夫跟他解释个什么劲儿啊?可我还是尽力的跟他解释了。
我说:“我想求得他的原谅,当初我没搭救他,也许现在是报应。”
张若雷一歪头,斜楞着眼睛看我,眼白多于黑眼珠子,鼻子里发现类似动物的响鼻。
“你求得他的原谅?”
“啊,我怕他怨气太深,你知道一个人怨念太深的话,可能会具备某种莫名的、特殊的力量。”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最后又白我一眼,低头沉吟半晌,复又抬起头来对着我。
“我看你不应该去看他,你应该去某某精神病院。”
某某精神病院,在我们这儿还是十分有名的。
“什么话?你怎么能?哎”
张若雷头也不回扔下最后一句话:“跟精神病没法儿对话。你去看你前夫吧,最好跟他复婚。”
“跟复婚有一毛钱关系吗?”我朝他背影喊,张若雷往前走并不理我,仿佛脚底生风,走走,他又停下,转身朝我走回来。
他来到我面前,居高临下看我,看着看着,眼皮一耷拉,长长吐出一口气来,转身向一侧,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烟来,又上下摸自己口袋,发现没有火。
“有火没?”
“没。”
他瞪我一眼,伸手把嘴里叼住的烟拿下,扔到我桌了上。
“我叫人拿过来一个?”
“不用,不抽了。”
“噢。反正吸烟有害健康。”
张若雷抬起头拿眼睛看我。
“瞅什么?吸二手烟的人更不健康。”
他坐我对面,整个上身向前倾,双手十指交扣,胳膊肘顶在膝盖上。
“你听我说。”
我抬起头。
“你跟他已经离婚很多年了,原则上,不对,实际上,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上来讲,你们两个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瞅瞅他:“我知道呀。”
“那什么还要去看他?”
他拧紧眉心。
“我看他是因为淮平,我害怕他诅咒他。而且,我想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害怕他将来出来的时候会怪我当初没搭救他对淮平不利,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