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个完蛋的玩意，大老爷们连烟都不会抽，还打个屁鬼子啊？来，抽着，抽了他，你小子就不会被这炮灰呛的打喷嚏了！”
小宋子半信半疑的将香烟接了过去，借了个火点燃，像模像样的抽了一口，从未抽过烟的他，顿时被辛辣的烟雾呛得咳嗽不止，脸都憋红了。
老兵一脸坏笑的轰然大笑，其他新兵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没事，多抽几次就习惯了。”老兵笑着帮他拍了拍背道。
小宋子有点生气，将香烟直接扔在了地上，老兵连忙捡了起来，照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道：“你个败家玩意，真是浪费！这玩意可是老子上次打仗冒着枪林弹雨从小鬼子手里缴获来的，你不抽也不能丢啊！”
其他新兵顿时来了兴趣，纷纷道：“班长，给我们再讲讲你之前的战斗呗？”
老兵正打算慷慨陈词，再来一遍之前他对很多新兵讲过的故事时，忽然，俅俅俅俅……一阵急促而尖锐的炮弹破空之声徒然响彻天空，传来。
新兵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兵就一把将宋宝传拉了过来，对其他几个喝道：“是炮击，快全部卧倒！”
俅……！！轰……轰隆！！
几乎在新兵们刚刚反应过来，一颗颗炮弹已经猛地砸落了下来，登时落地爆炸，一团团火光迸发而出，伴随着浓烟滚滚升空。
大片尘土碎石等建筑物废屑被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裹挟着直冲飞天，随后如下雨一般唰唰掉落下来，其中一部分落在了老兵他们藏身的地方。
大部分被断墙阻隔，不少落在了他们的身上，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因为身下传来的那一阵阵剧烈颤动才令人心里发毛。
不知道何时，炮弹就会落在自己身边头顶爆炸，从而一命呜呼。
轰隆！轰隆！日军的山炮联队开始了新一轮的猛烈炮击，猛烈密集的炮火将羊流镇这个不算大的小镇来来回回犁地一般，覆盖了好几遍。
当炮击结束后，老兵的胳膊都被一块激射而来的碎石块划破，流了很多血，被老兵护在身下的新兵宋宝传感觉有滚烫的液体滴落在自己脸上。
挣扎着抬起头，正好看见老兵那血如泉涌的手臂，连忙惊呼道：“班长，你受伤了？！”
老兵对他的关切仿佛压根没有听到，梗着脖子侧耳听了一会，确定鬼子的炮火的确停止了后，他立即从宋宝传身上爬了起来，对自己的伤势视若不见，立即拿起了他的轻机枪，厉声喝道：“小鬼子要进攻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准备战斗！”
宋宝传和其他新兵们纷纷爬了起来，顾不得拍打身上头顶的尘土，检查武器，站了起来，在断墙处举枪瞄准做好战斗准备。
宋宝传来到老兵身边，道：“班长，你胳膊还在流血，我给你包扎一下吧？”宋宝传此刻心里很内疚，因为如果不是老兵护在他身边，受伤的可能就是他了。
老兵似乎很不领情的喝道：“别他娘的婆婆妈妈，赶快检查弹药，给老子准备战斗，小鬼子就要上来了！”
说着，老兵将歪把子轻机枪的支架打开，架在了一段土墙上，拉动枪栓推弹上膛，最好了射击的准备。
宋宝传无奈，只得检查自己的冲锋枪，也站在了老兵身边，将枪口对外。
镇子外，数以百计的日军步兵正成群结队漫山遍野而来，日军的重机枪开始发出咆哮，不时有炙热的子弹从老兵和宋宝传他们耳边身旁呼啸飘过，也有子弹直接打在了他们藏身的土墙之上，溅起一串串泥土烟尘。
“营长命令，开火！”这时，老兵和宋宝传他们后方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那是排长的声音。
他话音未落，枪声便此起彼伏的陆续响了起来，躲藏在镇子中的警卫营和三团官兵们纷纷开火。
老兵也不例外，带头扣动了扳机，手里的轻机枪顿时发出怒吼，将一串子弹射向日军进攻人群，当场撂倒一个鬼子步兵。
宋宝传也跟着开火，轻机枪和冲锋枪相互配合，火力十分强大。
日军也开始还击，与他们展开激烈对射，一发小榴弹从一个鬼子掷弹筒中呼啸着射出，划破蓝天，呈抛物线一般朝二人藏身之处砸落而来。
老兵经验丰富，已经察觉了危险，如果就此跃身躲开是没问题的，但他旁边的宋宝传刚刚打完一个弹匣还在换弹匣，对此毫无察觉。
顾不得多想，他立即纵身一跃将宋宝传扑倒在地。
俅！榴弹落地爆炸，一团猩红的火光将二人所在地点笼罩，火光中炙热的冲击波裹挟着弹片将老兵的后背炸得一片血肉模糊。
周围的新兵见状，惊呼一声，连忙猫着腰跑了过来，将已经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老兵从宋宝传身上扶了起来。
得益于老兵的庇护，宋宝传毫发无损。
“班长，你没事吧？班长受伤了”其他新兵焦急关切的话语将宋宝传从刚才的失神中拉回了现实。
老兵班长靠坐在一名新兵的怀里，张口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宋宝传立即爬了起来，跪爬到他跟前。
“班长！”宋宝传的眼眶瞬间红了，说不出话。
老兵班长满是鲜血的咧嘴笑了笑道：“你们别这幅丧气样，老子要去找我的老班长去了，你…你们要继续战斗下去…记…记住一句话……老兵不死……！”
曾几何时，差不多相似的场景也曾在独立纵队奋战过的一些战场上上演过，老兵不死，这是已经为国捐躯牺牲了的无数烈士老兵对他们战友最后的嘱咐。
今天这个老兵在弥留之际，将它再度说了出来，宋宝传等几个新兵们霎时便红了双眼，强忍泪水的连连点头：“是！老兵不死！”
听到这句话，老兵带着笑容缓缓闭上了双眼，就此气绝身亡，为国捐躯。
宋宝传回想起自己第一天入伍时，老兵班长有些不满意的打量了下他说过的话，这幅小身板能行吗？
后来第一天参加训练时对自己的责骂，平日里看似凶恶，实则无声的关心，直至今天第一次参加战斗，刚才还训斥自己不要浪费等等一幕幕朝夕相处，并肩作战的画面。
一瞬间，似乎成长了起来，他将从老兵班长耳朵上将自己之前抽过，又扔掉燃了小半截的香烟拿了过来，放在嘴里，毅然起身，走过去，将老兵班长的歪把子轻机枪捡了起来，拉动枪栓，面色深沉的对着外面正在迫近的日军人群就是一通猛烈扫射。
其他新兵深受感触，将老兵班长的遗体放下，纷纷拿起各自的武器，来到了宋宝传的身边，与他并肩作战，向日寇射去一颗颗复仇的子弹。
没有了之前的恐惧，有的只是复仇的怒火和沉稳。
他们在用实际行动告慰牺牲的老兵，老兵不死！！！
随着己方炮兵营随后及时提供了炮火支援，暂编三团和警卫营将士奋勇拼杀，激战半个小时后，再次挫败了日军的进攻。
整个镇子前到处都是日军的尸体以及不规律排布的大小弹坑，宋宝传将打的枪管发热通红的轻机枪放在一旁，这才转过身来，抱起老兵班长的遗体，朝阵地后方走去。
没过多久，日军报复性的炮火便如约而至，连绵不绝的爆炸不绝于耳，整个镇子再度成为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