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
“老九,今晚上收拾收拾东西,明天两点走啊!”
跑趟子的劳动号带来了消息。
“洗不洗澡?洗澡我给你烧热水去。”
“洗,谢谢李哥啊!”
李哥点点头走了。
然后号子里的人都在祝贺老九马上就要走了。
毕竟,看守所的方块盒子住着实在是很压抑。
众人的祝福很管用,
这很大一定程度上减少了老九内心的恐慌。
虽说他在这个已决号里送走了不下四位去监狱。
可是真轮到自己还真是心里空落落的。
尤其是第一次,住在他身边的大叔去服刑的时候。
他和那个大叔关系不错,对方是诈骗进来的。
一百多万,判十一年三个月。
他走的时候,老九说要送送他,就说到时候叫醒他。
然后,半夜的时候,大叔走了,看着老九睡的很香,就没叫。
再说叫起来,也没什么用。
告别不是个令人高兴的词。
按照他平时说的。
老少爷们能凑在一起蹲号子,也是个缘分。
这之后,再相逢怕就是看运气了。
第二天老九起床就看见身边空了一块地方。
大叔走了。
短短的两个月相遇,相交,在离开,心里实在是很难受。
不光是打扑克的又少了一个好手。
还有能说话的人又不在了一个。
毕竟那个大叔很健谈。
之后陆陆续续的,号子里的人在不断的减少。
最少的时候才四个人。
老九和死刑不值夜班。
天天晚上都是那两人值班,然后白天睡觉。
真的是完全颠倒了黑白。
不过这种状态没持续几天,就有不少人从隔壁的未决号转过来。
都是老九的老相识。
终于也是他们送老九的时候了。
晚上,大家用旧床单撕成条搓绳子,毕竟被褥都是要打包的。
这在一般时候是不被允许的,怕在押人员自杀。
只有这个时候才行。
搓完绳子,热水也到了。
跑堂子的端着一个刚从炉子上拿过来还在响边的大水壶,然后老九急忙的用脸盆接。
满满两大盆的热水。
这是很高的待遇了。
毕竟要上路了,
于是,老九在自己的家乡洗了最后一个热水澡。
这之前,都是用凉水将就着洗的。
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
擦干身上,老九和他们打了几局扑克之后,就必须睡觉了。
因为第二天还要早起。
半夜两点, 值夜班的招呼老九起床。
老九熟练的将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好。
打包好的衣服都在里面。
行礼也用绳子捆好。
然后,跑堂子的问老九吃不吃方便面,吃就给他煮两袋。
于是老九拿出两袋方便面递了过去。
都说上车饺子下车面。
可是老九上车吃的是面。
其实这句谚语是有一点道理的。
首先以前无论是坐车或者什么交通工具,上厕所都是一个很难的事。
毕竟人很集中对吧!
所以上车的时候尽可能的少喝水,减少上厕所的次数。
而饺子可以说吃着很顺溜,而又没有太多的水分。
甚至是控制一下,几个小时都可以不上厕所。
这也就是为什么说上车饺子的原因。
至于下车面,可能更多的是另类的补充水分方式。
毕竟面里水很多,远比你喝一肚子水舒服的多。
吃完了面条。
老九就被管教带出了号子。
然后扛着自己的衣服包和行李包来到了外面看守所的大院里。
在这里,有他父母准备好的行军被和上次接见的一大包吃的用的。
至于在号子里住了半年多的被褥仍在了这里,天亮之后就被他父母拿走了。
在看守所里有一条忌讳就是人走了被褥还在看守所里。
这**着你还会进来睡觉。
所以很多人在走的时候都会将自己存在过的痕迹尽可能的带走。
这是个流传了很久的规矩。
一辆桑塔纳2000等在院子里,负责开车的辅警已经坐在车里等着了。
两个管教将老九牢牢的夹在中间的位置。
然后给老九戴上了很轻的那种手铐。
这个时候一个值班的管教上前确认车里的人,然后才打开看守所的大铁门。
车子开动的时候送了老九一句话。
“小子好好改造。”
~
破旧的桑塔纳2000黄色的车灯撕破了东北零下十几度的黑暗,向着县城里驶过去。
本来,老九以为这就走了,没想到车在县里转了几圈,停在了一个路口。
一个女人坐上了副驾驶。
这一下子就让老九的心一凉。
本来他以为最少会有一个人去前面,这样就能松快一点。
毕竟,桑塔纳2000这个车后座真的是窄。
两个快二百斤的壮汉一坐进来,老九就感觉自己变成了奥利奥的那个白色的夹心。
超级挤。
据他说是那种两条腿都没有活动余地的挤,唯一的动作就是抖腿。
肩膀也是被夹着。
非常难受。
至于那个中年妇女,是某个管教的妻子,这次去少管所的城市看上大学的女儿。
随便蹭车的。
这不是有这个便利条件吗?
不光是省了路费,也省了五六个小时的颠簸和换车。
还可以直接送到大学门口。
于是一行人就坐着被压的吱呀吱呀叫的老车踏上了征途。
老九贪婪的看着车窗外曾几何时熟悉到不行的建筑。
这个承载了他十几年的小县城。
这个留下了无数回忆的家乡。
街边的路灯,银行的石狮子,大门上去年的对联。
此时都和他隔着一层玻璃,
也隔着一个世界。
老九的心里暗暗的说
别了,我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