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和李阎王对看一眼，没有惊诧，更没有惊喜，眼神都沉重而复杂。
志远不紧着，他们怕错过机会，志远要去做手术，他们又担心风险。
这非同小可，林有身为东青龙，必须确认清楚：“哥儿，你这是拿定主意去做手术了？”
“嗯！不过，兹事体大，去不去大连做这个手术，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看着两个心腹，志远少有的感性：“这几年，要不是有你们出生入死，爱我护我，我的这一条命，早就已经不知丢在哪了！我的命，既是我的，也是你们的！所以，去不去做这个手术，由你们投牌子定。如果决定了去，那就尽快，这边事一完，我有可能连新京都不回，直接去大连！”
林有和李阎王再度面面相觑！
“投牌子”，是遇大事时的一种决策方式，志远加上四神，一共是五人，决策时向桌上放置好的两个碗内投放各自的玉印章，左碗确认、右碗否定，五人中三人意见一致，即可定论。
一向好权威的志远，竟然这么**？不存在的，只有他不想独断的事，才会拿出来投牌子。
以前投牌子，大多是涉大险的机密事，虽其潜台词就是需四神舍身用命，四神也总是义无反顾，将分别刻有四大神兽的随身玉印章，也就是他们的四神腰牌，叮叮当当，一个接一个的投进左碗。
可这回不一样，四神不怕死，可他们怕志远死。
李阎王想了想，一脸的认真：“哥儿，你老实告诉我，这事，风险还挺大，是不？今儿一大早，姓叶的在门外说了那番话，我进屋看见哥儿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房顶，连我进屋眼珠子都一动不动，若不是特为难……”
志远道：“风险当然有，莱曼大夫虽是圣手，但大连的广济医院远不比上海的广慈医院，规模小、底子薄，设施、储备都不太好，关四查到，莱曼大夫在广济医院有一次手术失败记录，原因是手术过程长又遇上大出血，而广济医院的血浆储备不足，那个病人最后死在了手术台上……”
“若只是这个，不怕！”李阎王的眼神忽地热切起来：“我卖过血，知道这个，咱可以自己准备，叫上一堆人，先把血备足了，先用我的，抽多少都行！”
志远伸手轻捶了李阎王胸口一下，以示感激，跟着却眼神一暗：“我之所以犹豫，不是风险的问题，而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现在，明显就在叶明柳说的那个恶性循环之中，再拖下去，只怕是越来越坏。尽快做手术，是明智之选，可是……”
等了一会，见志远没再开口，李阎王都急了：“可是啥啊？哥儿你倒是说啊！”
志远没好气的白了李阎王一眼：“我的运气有多背，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都不知我上辈子造了啥孽，不论这辈子行了多少善，老天爷都总是要捏沽我，每回都是，一到节骨眼，就怕什么来什么，手术有风险，我怕我自己，就是那个‘万一’！”
林有听了，急了：“瞎说啥呢？！快说‘呸呸呸，坏的话全不作数，都化为吉祥’！”
林有着急，志远却一点也不听话，还小白了他一眼：“迷信！”
跟着，志远长出了一口气，眼里甚至有了亲柔的感性，一路走来，他和眼前的两个心腹已经是亲人一般的感情，有些心里话，已经愿意说与他们听。
志远眼望虚空，幽幽的：“我不是怕死……这几年，我最想的是啥，又有多拼，你们是知道的，如果还没能重回浑河堡，就死在了手术台上，那我这一辈子，也太他娘的憋屈了。”
林有和李阎王听了，都满眼的难过，李阎王更是突然愤愤的一拳就砸在了炕桌上，不但把桌上的碗筷都震得跳得老高，连志远都吓得是一激灵，不满的瞪着李阎王：“你发啥神经？！”
李阎王紧抿着嘴不作声，他心里恨的拳头想捶的，是浑河堡那个不近人情死不开面的杜海山，可他不敢说，他知道他若敢明说，那小祖宗一准儿和他翻脸！
“好了！不说了！”志远总结性的：“你们四个，明天找个时间投牌子，然后把结果报给我就是。”
然后转向李阎王：“天不早了，你赶紧去东厢睡吧。我还有话，要和有哥说。”
如此明确直白的赶人，李阎王没法，只得起身往外走，走到门边打起帘子，回眸一瞥，见志远手肘支在炕桌上，前倾着身子，眼神活泼，似乎在和林有撒娇讨要什么，偷听到之前林有和大鱼灶间壁脚的李阎王，本就满心戒备，这会子，心里除了酸溜溜的，更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今晚，只怕是有事要发生！
志远向林有撒娇？李阎王还真没看错。
志远说想洗个澡，要林有帮他烧洗澡水，林有拒绝，不是他躲懒，而是因为半夜三更风凉，加上大病后毛孔是张开的，他怕志远受风。
上房里，林有紧皱着眉：“都说了，明天再洗！才退了烧，就又要作了是吧？说啥都不行，我不会再惯着你！”
志远笑了，收回原本前倾的身子，一副吃定了林有的样子：“有哥，你除了继续惯着我，还能咋地？反正不洗个澡，我就不去睡，你要忍心，咱就耗着呗，你两天就打了一个盹，我可是养足了精神，保不准，你打瞌睡的时候，我跑出去洗冷水澡……”
林有气得胸口起伏，面对这么个小无赖，还真没法子。
无奈，只好退而求其次：“那说好，快点出来，不准洗头！”
“行！”
“我去烧水。”
志远得意的笑。
志远哪里有那么听话，从澡间出来，头发是湿漉漉的，明显连头也洗了。
但确实很快，用时比平时短很多，并没有让在门外的林有等太久。
回到上房，志远上炕坐在炕桌边，林有也跳上炕，先帮志远围披上保暖的袍子，然后用干毛巾帮志远把头发擦干。
志远转头看身后的林有一眼：“我洗了头，有哥不怪我？”
头发已经擦干，林有放下毛巾，转而开始帮志远整理寝具：“怪啥啊，哥儿这么快就出来了，我知道为啥——为了让我能早点去睡。”
志远的声音带着心疼：“有哥，这几天，是真的把你熬坏了，快去睡吧。”
林有转眼，就见坐在那儿的志远，微歪着头，眼神温软，样子又漂亮又可爱。
林有转回头：“我……我等哥儿头发干了再去睡，不然，我怕哥儿头发没干就睡，以后会得头风的。”
“没事，睡你的，我看会书，等头发干。”
“哥儿病才好些，看书太伤神了，要不，我帮哥儿用油推下背吧，推完头发也干了。这些天，又是久睡，又是抽紧，我帮哥儿松松背，好睡些。”
推背是很舒服的，可志远也是真心心疼林有：“不行！有哥你不能再劳累了。”
“要不，我陪哥儿坐坐，唠唠闲嗑？等头发干？”
林有眼里带着希冀，心里却不抱太大的希望，那小祖宗，八成会端起当家人的架子，赶他去睡。
“呃……好吧！”
林有不禁一愣，有点意外。
同时也和李阎王一样，预感今晚，只怕是有事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