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有越走越近，钻天雁那边的马队队长、也是绺子里的“老三”，先是紧张的四下环顾，然后向着他边上的钻天雁，带着央求意味轻声的提醒：“大当家的，老四，还在人家手上……”
正剜着林有的钻天雁，闻言转眼，剜了老三一眼。
他知道老三想表达的是啥。
见林有越走越近，崽子里有人端起了枪，这老三，就不淡定了，怕自己这边，有人动枪，会惹怒对面在西山上的人，要老四的命！
绺子里的老四，虽然排位比老三低，年纪甚至比老三还小两岁，却是老三的亲叔叔。老四的命，别人不在乎，老三决不会不顾。
钻天雁这会子，对老四恨得牙痒痒，那老四，要人有人，要枪有枪，却无声无息的，就被人端了！不但丢了西山，还整丢了绺子里唯一的一挺歪把子机枪，让自己和马队，反而要忌惮来自西山的火力压制。
这么个废物，妈了个巴子的，死了才干净！
可他也知道，占山为王，啸聚山林，讲的就是一个“义”字，就算这会子心里恨不得老四去死，表面上的功夫还是得做足，必须“视兄弟为手足”，不然就拢不住崽子们的心，没人为他卖命不说，连绺子都可能会漂了。
钻天雁扭头，瞪了那几个端起枪的崽子们一眼：“枪先放下，听我号令！”
然后，就转回头，继续剜着越走越近的林有。
林有走到离钻天雁三丈远的地方站定，这差不多是两边阵营的中间。
林有看着钻天雁，双手垂着，手里却各提着一把匣枪，态度不矜不伐：“你就是绺子的大当家，钻天雁？”
钻天雁将握枪的右手压在大腿上，左手叉腰，模样还挺傲：“正是！”
林有也把胸脯挺得高高的：“我头上这顶帽子，想必你一定认得。”
钻天雁一声冷哼：“那又怎么样？老四在你们手里，你们也在我的枪口之下！特别是你！”
林有无畏一笑：“敢走到你的马前，就没怕过什么枪口！而且手里，也绝不会没有捞梢！你在西山的人，一个个全被自己的腰带子，扎成了粽子，丢在一个深坑里，会不会轰隆一声就全归了西，全在你这个大当家的一念之间！而现在，西山的碎嘴子，会不会向你的马队扫射，也在你的一念之间！”
钻天雁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却又发作不得！和林有两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眼神相碰，撞得火花四溅，两人的嘴角，都拧出了凶狠的纹路。
终究，是钻天雁的眼神先暗淡了下去。
输了要认，栽了要忍，这道理，他懂！
之前敢孤注一掷抢富民的学校，那是因为当事人与他有世仇，在和吴小屁儿在八大碗见面之后，他笃定能绑明心堂主为人质搞到入关证件，想着反正都准备撂挑子和姘头进关去享福了，所以，他不顾手下头目的反对，不管不顾的，硬是袭击了学校绑走了仇人，而眼下，他却不能“快意恩仇”为所欲为，因为，明心堂主这“肉票”，现在看压根就入不了手，他不能把本钱一把就拼光。
何况，自己的“命门”——姘头、儿子，还有钱，还真的捏在人家的手上！
钻天雁准备认命了，可他不甘心就这么灰溜溜的认输，得多少找回些面子！
钻天雁一声冷笑：“没错！一念之间！你们有碎嘴子又如何，我们相距才多远，马一冲就到了，混杀起来，谁死谁生，谁知道呢！毕竟我们有这么多人，拼不拼，也是我的一念之间，这一念，兴许我们要死不少兄弟，兴许，江湖上从此再无明心堂！”
林有连眼都不眨：“身为大当家，哪有不爱惜崽子性命的！我以为，西山上这么多条人命，足够换我们平安的走人，不曾想，你还有这么多的说道！你若觉得你现在还有胜算，大可以动手！”
林有心底也有担忧，可他知道，现在就是斗狠的时候，绝不能露了怯。
钻天雁被林有噎得差点没炸了，气得真想抬手就给林有一枪，可最终，也只能从牙缝之中挤出一句：“算你狠！”
跟着就瞪着林有：“看模样，你怎么也不会是个无名之辈，你到底，是谁？”
林有略一沉吟，还是给面子回答了这个问题：“明心堂主座下，东青龙林有。
钻天雁眼里精光一闪：“鬼见愁？！”
“不错！”
钻天雁倒抽一口冷气，同时，心里也舒服了好些，西山坏在江湖成名人物的手里，还不算是太丢人。
跟着钻天雁就没言语了，想求和，却又羞于启齿，不知要怎么说。
这时，林有身后的志远，开了言，先叫林有：“有哥，你过来！”
然后看着钻天雁：“汪三爷，到底是打是和，你给个痛快话吧！想打，我们一定奉陪到底！”
从听到钻天雁说“算你狠”时起，原本趴在马脖子上的志远，就知道钻天雁心底已经就范了，强撑着直起了身。这会子，虽然脸上汗津津的，可挺胸抬头，眼色一如既往的冷静犀利，架势仍在。
威胁之后，当然还要给出路，甚至是引诱：“但若三爷愿意以和为贵，那我们这边，也是懂规矩的，该奉还的会奉还，该上项的上项，总之，不会让三爷白跑这一趟！”
志远还看着钻天雁，双目烔烔，别有深意：“三爷若还有啥别的想谈，也好商量。派人来谈，或是现在约个时间地点，过后再谈，都可以。”
志远怕过后钻天雁跑得太快，往山林子里一钻就没影了，特别留了个心眼，能保持联系，就总能把人给挖出来！
钻天雁听了，一颗心，那是突突的跳！
想求和，就是因为他觉得，明心堂主李纳，是个知他根底和需求，又极在意明心堂的人，为保明心堂不在江湖上竖敌过多，李纳会依规矩给截道的上项，现在听话听音，感觉自己的判断没错，那李纳，果然是个懂规矩上路的。
知道他需要的是什么，明示暗示，只要自己给明心堂面子让明心堂的人体面的离开，那李纳就会把抓去的姘头、孩子放回，钱财归还，并帮他保守秘密，甚至连入关证件，都好“商量”。
虽然他并不完全相信志远的承诺，但眼下，已经没办法，只能寄希望于明主堂的人能一言九鼎，“吐口吐沫，都是个钉”！
钻天雁心里想的，全是一已之私，可明面上，对他在西山被俘的崽子，一副贼关心的模样：“如果我肯以和为贵，西山上我的人，怎么说？是不是立即就放人？还有，我的那挺碎嘴子，又怎么说？”
林有听了，转头看着志远，打了个眼色。
林有的意思，志远明白，不论林有打不打这个眼色，他都不会轻易就放了西山的人。
西山越晚了结，不但已方更安全，拖时的效果也才越好。
“汪三爷若肯以和为贵，那是最好，西山的人和枪，我们当然会全数奉还，放心，我不会贪你的那挺碎嘴子，不过，放人还枪，肯定是在我们安全离开之后，至少，也得在我们通过上项谷之后，我知道你在谷里有埋伏，你得先把你的人全叫出来，在我们安全过谷之前，西山你的人，我们不会放，并且，你的人也不准靠近西山，否则，会被视作进攻。”
钻天雁脸色铁青：“想得美！你们人都跑了，你说的不兑现咋办？空口白牙的！”
志远也不耐烦：“不啰嗦了成不？其实你心里明白，除了信我们，你别无他法！”
“谁说的？放你们过谷可以，但你们，至少也得留两人当人质！”
志远一句就怼了回去：“人质？你想都别想！信，就和，不信，就打，我数三下，你给个痛快话，老子腰痛，不想和你再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