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远闭上了眼，呼嗤呼嗤的直喘粗气，腰上那被刀割似的疼痛，让他极想可着嗓子嚎叫，可他只能紧咬着牙根子！
代他去指挥对钻天雁进行围剿的人，必须是四神之一，黑子和长嘴可以负责对红地盘的联络，但明面上的身份不够，号令不了这次参与围剿的各路人马，且这两人是他最高密级的人，不宜成为瞩目的中心。
这次行动，有红地盘的人暗中参与，这也就意味着，自己选派的人，将不可避免的接触到红地盘的人，窥破一些超密级的秘密，这，极坏他一向以来的“规矩”。
可这，又有什么法子呢？自己这不争气的身子……
而且，这还怪不得别人，很大程度上是自己的责任，之前，自己若能缓报私仇，不和古蝎子拼命，保不准这大痛会缓发甚至不发。
志远心中自责，没以大义为先，这是自己的错！
“去个人……找有志，端了……钻天雁！”李纳闭着眼，喘息着，多一句话都不想说。
林有眨巴了一下眼睛，正想着和大鱼对一眼，胖子已经抢先开了言：“哥儿，那，让我去吧！”
胖子想着，志远这会子，最需要林有的照顾，而才离开上项谷不远，前面还不知有没钻天雁的伏兵，有强悍的李阎王和细心的大鱼在，才能更好的保证志远的安全。
“去你个屁！”李阎王两眼一瞪，顺手给了胖子四个毛栗子：“你给我在这好生侍候着，还有，一会到了大兴，赶紧安排好住处，哥儿吃的用的，若是少了什么，我拿你榨猪油！”
训斥完胖子，李阎王转头把脸贴近志远，主动请缨，还咬牙切齿，一脸的黑煞之气：“哥儿，我去！我要帮那老秃鸡，好好的退退毛！”
林有转脸看着李阎王，赶紧就是一句：“别！你人最警醒，还是跟着哥儿吧，这里去大兴，一路上还不知有什么呢。”
林有太了解李阎王了，他去的话，钻天雁的绺子，只怕是要血流成河了。崽子里也有因贫苦走投无路才当土匪求活命的，杀生太多，于哥儿于明心堂，都不好。
“有哥，你少拦着！啥警醒，怕我杀气太重才是真吧？难道那老秃鸡，值得你可怜？”李少堂眉毛一挑，对林有是一点儿也不客气。
四神之间兄弟情份是好，可钻天雁太可恶，必杀之而后快，何况眼见得之前志远当众人的面为林有落泪，这让李阎王感觉被林有给比下去了，他平日里总说嘴，说自己是哥儿最心疼的人，这下子好了，啪啪打脸，这让李阎王心里又窘又恨，别提多难受了，这会子，林有又要做烂好人，李少堂自然是甚不耐烦。
林有对于李阎王此时心里的不痛快，是心知肚明，眼下是用人之际，为了志远，再多的闲气，他都能从眼圈子里冒出去，他没回嘴，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大鱼一眼。
在林有心里，最合适的人选，是大鱼。志远病况危急，自己离不开，李阎王为人太狠，而胖子，虽说也没什么东西还要问老乡要的了，但胖子也不合适，此次任务太过要紧，事关红地盘的生存，林有怕胖子才具不够。
而大鱼，果断干练，细致精明，和统管这次围剿部队的红石森林警察大队的大队长赵有志私交又极好，是最合适的人选。
林有的意思，大鱼当然懂：“哥儿，要不，让我去吧？”
“不，我去！”李阎王坚持。
志远大痛中大汗淋漓，撕扯着自己衣服的双手，骨节毕现，紧咬着牙关没吭声。
四神只能静默等待，林有和李阎王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抽出了各自掖在身上的毛巾，帮志远擦汗。
志远慢慢睁开了眼，李阎王见状，忙弯下腰把脸凑了过去，满眼的殷切：“哥儿……”
李阎王想拿钻天雁来出火，一方面是心里不痛快，一方面也是真的恨钻天雁恨得牙痒痒，只等志远一点头，他就出发了，那只老秃鸡必将为他那一声淫笑付出惨痛的代价。
志远看了看李阎王，又看了看林有，钻天雁那老秃鸡，还真是着实可恨，在以为林有真的死了那一刹，那种锥心的痛，这辈子，除了浑河堡养育他的那个人，竟然是那老秃鸡给他的，而且还他妈的是只让人恶心的老秃鸡！
还有，多少年了，没在爹爹和李熙以外的人面前流过泪，那老秃鸡搞得他眼泪哗哗的在那么多手下的面前！如果是李阎王去，除了把绺子端掉，老秃鸡也肯定不得好死，没准就会被挑个看天！
同时，志远也明白林有的心思，李阎王去的话，以他的阴狠，死的人必多，且肯定死得很惨，土匪也有爹妈儿女，只要肯洗心革面，能少杀就少杀，何苦造那个孽！
“大鱼……”志远重新闭上眼，轻唤一声，声音有气无力的。
“在！”戴马华应声近前，听候吩咐。
志远睁开眼，看大鱼一眼，然后以手撑地，看模样是要坐起身子，边上的林有和李阎王，连忙伸手相扶。
志远坐起身，在林有和李阎王两人之间，他选择靠坐在李阎王身上，虽然腰上的痛让人不淡定，他还是能感知李阎王情绪的变化，对于李阎王，他还是很在意的，之前自己坠马，要不是李阎王手快，自己八成就是脸先着地了。
志远看着大鱼，一锤定音：“你去一趟吧。”
“是！”大鱼轻应一声，凝注志远，眸底闪耀着炽热而又坚定的光。
志远终究选的是大鱼，林有暗舒了一口气，李阎王本还要争，可一看志远那有气无力的模样，再想想志远选靠坐在他身上，这是对自己的顾惜和体贴啊，心中不由得一暖，便不忍再烦志远，没再说话，只是调整了下身体，好让怀中的志远，靠坐得更加舒服一些。
志远开始对大鱼耳提面命：“钻天雁绺子里的兰把子（秧子房掌柜），是钻天雁的四儿子，此人身上血债极多，之前被挂上城墙红地盘的人头，就是他砍的。他们父子必须死，其他的，你看着办，绺子里的老三，听说人还算仗义，能收编的，就让有志收编，若手风顺，完事之后，让有志把那梨树沟钻天雁的姘头并那两个小孩子，给放了吧，并从钻天雁的绺产里，分三百块钱给那个女人，让她能继续做小生意养活孩子。”
“是！”大鱼轻应一声，别无废话。杀人夺命，江湖上既有“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做法，也有怕苦主的儿子日后找自己寻仇而“斩草除根”的做法，大鱼深知志远的为人，眼界开阔，睿智仁德，情报又精准，取何为用，成竹在胸，自不用自己再去啰嗦。
志远又叮嘱大鱼道：“这次行动，重中之重，是红地盘的那个要紧人，套供也好，逼供也好，一定要想法儿，找到他们藏秧子的地方，红地盘那边，也会有人参与，官面上围剿的队伍在明，红地盘的人和王志军在一起，他们在暗，黑子和长嘴，会为你居中联络，压后的宗庆和老马，也划归你用。你不必担心认人的问题，到你和有志会合后，你身边的黑子会暗中换人，在别人看，他还是那个你的跟班黑子，实际上已换成红地盘那边的小荣，这些王志军会搞好，一般人看不出破绽来。要不要和有志先通个气，你看情况自己定，有志这人，还是可以信任的，但能不露底，还是尽量别露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