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车子停在了山底下，穆景下车，站在车边久久没有行动，最后叹口气还是往前走去，穆景抬头向上看去，门口有一座石牌，上面写着墓地。.
夜色很深了，泼墨染了似的，这么晚上来墓地还是有点渗人，凉意透过单薄的西装透入了皮肤，穆景却一点都感受不到凉意，挺拔着背脊，一步步沉重地走在石阶上。
穆景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手，今天倒是失礼了，本来是不打算过来的，不过是一时的起意，却是什么都没有带过来。
穆景走到了几乎半山腰的位置，便堪堪转身向右边的石路走去，走到了一半的时候，穆景停住了脚步，深深地鞠了一躬，最后慢慢地蹲下了身子，“顾阿姨，是我自私了，我是不是应该都告诉她。”
“顾阿姨，今天没有带上你最爱的郁金香，下回小侄补上。”穆景低低地说了顾多。
一个人，如果你问他五岁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他也顾觉得模模糊糊，便摇摇头说是不记得了，但是如果你问穆景在他五岁的时候什么事情最是难忘的，那么他一定会毫不犹豫说一个女孩，她的名字很好听，叫做池瑟。
五岁那年，穆景就待在小桃园寺里，他是一众僧人里面最是年轻的，也不算是僧人，只不过寺庙里没有合适的衣物，便是穿着一身小小的僧袍，粉雕玉琢的孩童穿着甚是可人，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小男孩是什么来历，只知道这个孩子是住持抱来的，一住便眨眼五年过去了。
三四月份，小桃园寺最是桃花盛开的日子，姹紫嫣红，遍布一路，这天注定是不一样的日子，顾惜恩带着小池瑟走在小桃园寺的路上，这最近几天池云青都忙着画画，无暇顾及妻女。
顾惜恩神情肃穆，却能够发现嘴角上带着浅淡的笑容，小池瑟拉着母亲的手，笑吟吟地看着门口的大槐树，茂密苍翠，三四月份，太阳光不盛烈暖洋洋的，从茂密的树缝隙中穿透过来，折射进了小池瑟的眼中，就这样晃了一个人的眼。
树倒不能够引得池瑟这么大的兴趣，不过树上的孩童倒是有趣，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袍子，脸上是因为运动而产生的红润，白皙的牙齿露出来，嘲笑着下面围着的一群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僧人，还扮着鬼脸，小池瑟觉得有趣，便嚷嚷着围了上去。
顾惜恩站在一边没有说话，脸上眼里带着笑意看着这一副春日嬉闹图，小僧见到一个女娃娃突然出现在了树底下，觉得有趣。
毕竟平时见到的都是一些男孩子，倒是第一次见到跟自己差不多的小团子，而且还是个女娃娃，当下就顺溜了下来，这一下来可是被下面早就等着的少年一顿海揍，不过自然也不是真的打，不过是玩闹般地嬉闹了一阵。
把手上早就准备好的泥巴都糊在了他的脸上，一下子白白净净的脸蛋就变成的花猫，却还是笑得这么开心，因为他看到了小姑娘看到他变成了这样反而笑得更加开心了。
穆景的这一生，也顾就从这个笑容开始，成为了他这一生的唯一执着。
穆景欢喜地跑上前，拉住了小池瑟的小手，“这个妹妹，长得好漂亮，我叫穆景，你叫什么啊？”
“我叫池瑟。”小池瑟软浓话语。
“赤色？”毕竟是五岁的孩童，自然不懂。
“不是，我妈妈说，我的名字是来自两首古诗的，池塘生春草的池，锦瑟无端五十弦的瑟。”池瑟不过是三四岁的孩童，倒是对着两句诗句记得特别牢，每次跟别人介绍自己的名字的时候都会说上这两句，这久而久之，就记得牢了。
穆景默念了两句，“好好听的名字，那我们现在就认识了，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池瑟点点头，“好朋友，恩恩。”池瑟觉得既然穆景是自己的好朋友了，就牵起了他的手，对着母亲说道“妈妈，我要跟穆景哥哥去玩。”
顾惜恩没有阻拦，看了一眼这个孩子，走上前蹲下，“穆景是吗？帮阿姨照顾好池瑟好吗？”穆景觉得这是个郑重的任务，便重重地点点头。
说完顾惜站起来便挥挥手，自己朝着大堂里面走去。
穆景拉着池瑟的小手，软软糯糯的，很是舒服，三月里，池瑟的手微微有些凉意，穆景的手却是滚烫的，池瑟便是拉上了舍不得放开了，努力想要汲取多点温暖，而穆景则是笑着。
穆景生活了这么多年，对这里自然是熟悉的，拉着池瑟就往后山走去，三四月间的确是个好时节，乍暖还寒的时候，已经有些树木开出了新绿，一切都是新鲜的，对于池瑟来说，入眼的新绿都是充满了新奇，拉着穆景问不停。
最后带着池瑟去了一趟后厨房，两个人出来的时候手里倒是没什么，不过穆景的口袋倒是满满当当的了，池瑟捂嘴偷笑。
两个人来到了一座亭子里，这里常常是僧人们放松的地方，穆景知道住持最是喜欢下棋的，这不亭子里还摆放着一副没有收拾走掉的棋局，想必是上次的棋局还未尽兴，等着抽空下回继续罢了。
穆景刚想要带池瑟离开，却未料这家伙却被石桌上的棋局迷住了，这白棋黑棋的挨个拿起来，不多时，这棋局便没有了原来的样子，穆景扶额，不知道到时候师傅知道又是怎么样的情景了
“池瑟喜欢这个？”穆景执棋问道。
“喜欢。”池瑟奶声奶气地说道，眼里闪着光亮。
穆景索性坐下，“要不要我教你？”其实不过是三四岁的奶娃，说喜欢又有多大的毅力，不过池瑟却是安静地坐下来，听穆景讲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又是一阵傻笑。
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好几个小时，穆景耐着性子，本事五岁最爱玩的男孩子，却不知道哪里来的耐性，直到听到了僧人寻人的声音，穆景才回神这下时间已经快到了日落西山了，这意味着池瑟就要走了。
穆景牵着池瑟往回走，两个不过半人高的都不到的娃娃走在鹅卵石子上，静静的，夕阳的余晖被两个人的身影拉得斜长。
“妹妹以后会不会还来找哥哥？”穆景的声音是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不舍。
可惜了这个奶娃娃却只是笑笑，没有应答，一如多年后，面对着穆景的无措慌乱，却只是半点没有回应，不是不回应，而是不是想要的答案，终究还是别开口了。
山顶上的冷风此刻肆意地朝着穆景的脸上刮，穆景仿佛不知道冷似的，就这么坐在墓碑前，仿佛回忆这些往事已经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明明不过是二十多载，却像是垂垂老矣的老人回忆前程往事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