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娴忽然开口问：“你和子悠……在一起了？”
只是问完这句话，艾娴就后悔了，她抿着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脸上的温度也升了起来，恼怒比较多。
至于为什么，或者说她有些气恨自己管不住嘴巴，又或者说一句“八卦”的问话，就暴露了其它。
沉默了几秒，陆纬和艾娴都没说话。
但艾娴问都问了，索性就看着陆纬，想看他怎么回答。
下一刻，就见陆纬冷漠的面容上划过一丝讥诮，唇角弯了弯，却没有丝毫笑意。
那讥讽仿佛是把她看透了似的。
艾娴脸上流露出难堪。
她吸了口气，给自己找台阶下：“不管怎么说，我和子安的情分摆在那里，我将来可能会和子安、子悠成为一家人，我也有义务关心一下她。毕竟……”
隔了一秒，艾娴又道：“毕竟你和子安当年是撕破脸的，子安现在昏迷不醒，我只好替他关心一下她的妹妹。”
借口铺垫完了，艾娴也没声了，看着陆纬。
陆纬却抬起脚，越过她的同时，撂下淡淡的一句：“原来你还记得和子安的情分。”
艾娴愣在原地，脸上温度越来越高，五官也扭曲了，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体轻颤着，无比的恼羞成怒。
……
这之后的整个下午，艾娴的情绪都不高，但她尽量没有表现出来，一直观察着在病房里照顾子安的宋子悠和陆纬。
宋子悠和陆纬交谈不多，各自忙活着自己的事，偶尔会有一些眼神交流，比如宋子悠需要拧一条热毛巾给宋子安擦脸擦手，眼神刚走到那里，人还没过去，陆纬就先一步拿起毛巾去浴室冲洗。
这些无声的默契在空气中缓缓流淌着，两位当事人却好像没有觉察，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交流方式。
可是这一切看在艾娴眼中，却是无比的扎，像是有刺长在眼球里拔不出去了。
根本不用分析，艾娴就能明白，像是宋子悠和陆纬这样细水长流般的默契一定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之后培养出来的，并非刻意为之，这两人的关系显然比她今天看到的那样还要更亲密。
艾娴心里一阵酸一阵疼一阵不甘一阵气愤，她的心态是扭曲的，但她根本控制不了，这么多年了，她的心情就没平复过，她无法获得平静。
艾娴手机响了起来，她出去接了电话，回来时就随便找了个借口，跟宋子悠说：“子悠，我这里有些公事还没处理完，公司喊我回去一趟。”
宋子悠说道：“好，那你先回吧，娴姐。”
艾娴勉强笑了一下，又看向陆纬，道：“那，你们两个待着吧，我先走一步。”
陆纬没什么表情，只是扯了下唇角，连笑意都没有。
艾娴心里堵了一下，很快就离开病房了。
……
艾娴低着头离开医院，脚下急促，心里层层的往上冒酸水，嫉妒的无可自拔。
可是心里的这些刺，她没法跟任何人说，说了别人也不会懂。
这几年，她的生活里只有工作和宋子安，她没什么朋友，公司里那些和她关系比较好的同事也都是表面文章，谁知道彼此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呢，她更加不敢挖心掏肺了。
艾娴清楚地记得，在她上大学以前，家里的生活有多么的可怕，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
艾娴的母亲名叫方晓，方晓和艾娴的父亲艾伟成结婚二十年，日子过得一直不算富裕，辛辛苦苦攒了一些钱，却一点都不敢挥霍，那些都是养老的钱，连病都不敢生，更不敢生大病。
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艾伟成身体上摊上一些毛病，不是什么大事，但这种经年累月的慢性病只能日日吃药维持着。
方晓那时候工作也不顺利，还要经常抽出时间去医院给艾伟成拿药，也就因为如此，遇到了以前学校的同学宋建。
宋建当年在大学里就是风云人物，不仅长得人高马大，样貌英俊，而且情商高，会说话，学习好，体育也好，可以说是那个年代的白马王子、风云人物。
那时候学校里所有女生都喜欢，或者说对宋建稍稍动心过。
宋建有一双很会说话的眼睛，桃花眼，看着谁，就会令那人误以为自己很重要，那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尤其是青春期的女生特别会脑补。
方晓自然也喜欢过宋建，那是她的少女时代唯一的一点惦记，也因为她对那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动过心，而在那段时光上平添了一点色彩。
但方晓也知道，像是她那样条件一般，长相一般，家世一般，又没有高智商高情商，甚至没有什么性格的女人，宋建是不会注意到她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宋建得知方晓因为看病的钱发愁而出手相救时，方晓的心里是多么的感动，甚至是悸动。
那些钱对于宋建来说不是什么事，不过是同学间的举手之劳。
可是对于方晓而言，大家毕业了二十多年，宋建还记得她，甚至愿意借钱给她，那样的举手之劳已经在她心里掀起滔天巨浪了。
那段日子，宋建也经常去医院，是他当时的妻子要做手术，宋建要张罗很多事。
因为如此，方晓跑医院也就更勤了。
其实有时候方晓根本不用去医院拿药，她就是想找机会见到宋建。
方晓每次见到宋建，和他聊得都是两人各自家里的事，聊她的丈夫艾伟成，聊宋建当时的妻子等等。
从方晓口中，艾伟成也逐渐被描述成一个懦弱、邋遢，扶不上墙的烂泥。
方晓有意无意间也将这些年因为生活的拮据和不堪而一直压抑在心里的苦闷，一股脑的向宋建诉苦。
二十几年不见了，如今的宋建依然英俊，身材保持的也好，比同龄人看上去年轻七、八岁，而且说话风趣，身上还有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这样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生活没有一丝指望，未来只有灰暗的女人面前，任何女人都抵挡不了，何况这个男人还是方晓放在心里的初恋。
只是回到家里，方晓看到的又是那个中年发福，皮肤粗糙，说话嘴里有着烟味儿，身体还经常有点病痛，不爱洗澡的丈夫艾伟成。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方晓对艾伟成的容忍也渐渐变成了不耐烦和厌恶。
后来，方晓又在医院里看到了宋建当时的妻子。
那个女人比宋建和方晓都要五岁，很会保养，皮肤好，身材瘦弱，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气质，身上有着书卷气，一看就是没怎么操持过家务，一双手很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