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湄心里五味杂陈。
刚刚还在想,一定不要麻烦大家,上天就跟她开了个玩笑。
大家都休息了,实在不好意思麻烦杨阿姨,但也总不能带着这一头的泡沫睡觉啊。
可是来到别人家里的第一天就出状况,杨阿姨对自己的印象会在不知不觉中打折扣吧。
思来想去,之湄还是穿上了睡衣,用手托着满是泡沫的头发,准备去求助杨素。
她低着头,摸上把手,打开了浴室门,稍稍抬起头来看路。
刚抬起头,看到眼前的景象,她整个身子都不可控制地僵了起来。
楚天就穿了一条睡裤,精瘦的上半身袒露无遗,站在饮水机前,正在喝水。
他转头看到之湄,眼睛里也流露出诧异的光。
之湄此时脸烫得已经要烧起来,结结巴巴地说:“停停水了。”
“没关系,有备用水。”楚天放下手中的水杯,说着就朝之湄走了过去,走到之湄身前,又问:“方便进去吗”
“嗯方便。”之湄看到楚天这副模样,大脑一片空白,缓不过来的紧张。
看着楚天走进浴室,之湄才反应过来楚天刚刚为何那么问,此时自己换下来的内衣就放在浴缸旁边的水盆里,虽然不显眼,但是站在浴室里很容易就能看见。
之湄仿佛被定在了门口一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所幸,楚天一进浴室就径直走到洗手池边,移出来一个水桶。
“最近外面施工,经常停水,所以一直备着水。”楚天站起身,对之湄说,“我去烧水,你等一下。”
之湄木讷地点了点头,看到楚天走出去,急忙把盆子转移到洗衣机后面,确保盆子在视线盲区中后,怕头发上的水滴打湿地面,她就静静站在浴室里,等着楚天。
镇定下来
之湄用冰凉的手拖着脸颊,企图缓和一下脸上的灼烧之感。
楚天拿着热水壶从厨房走出来,看到之湄低着头拖着脸发呆的样子,忍住笑意说:“水好了,去洗头吧。”
“啊,谢谢。”之湄反应过来,赶忙接过热水壶。
“”楚天摆了摆手,“时候可没见你跟我这么客气啊。洗完头赶紧睡觉吧,明天还要上学。”
看着楚天走回自己的房间,之湄脑子里回想着对方刚才说的那句话,良久,叹了口气,不由地想起了楚天时候的模样。
仿佛又看到有着一头柔软黑发的男孩,坐在她身旁,正用那双带着笑意的深邃眼眸看着她,脆生生地叫道:“之湄。”
好亲切
只是如今,自己再面对他时,竟也无法亲近起来。
时间真的会把一个人拉得好远。
洗完头,顺便洗了内衣,还好自己住的那间屋子有阳台,避免了衣服搭在一起的尴尬。不知道杨阿姨是不是有意安排,之湄还是觉得心头一暖。
之湄擦了擦头发,怕吵到大家睡觉,就没有用吹风机,回到卧室,轻轻关上门,坐在书桌前,写起了日记。
每天雷打不动的事项,从未断过,和爷爷一样。
墙上的秒针滴答滴答地响着,之湄打了个哈欠,放下手中的笔,关掉了台灯。
躺在床上,之湄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陌生的床,带不来睡意,她闭上眼睛,脑海里渐渐浮现起过去的画面。
时候,由于之湄是爷爷从孤儿院领养回来的,再加上之湄本身就不爱说话,又比较胆,邻里街坊的孩子们总喜欢拿她寻开心,一开始,只是拿她的东西,或者动辄叫她帮忙,后来发现就算打闹的时候弄伤了她,她也不会向大人告状。
像喜欢折磨拴在绳子上的麻雀一样,孩子们把欺负这种没有反抗之力的弱者当做乐趣。
孩子的善总是最单纯的,恶也是。
之湄走在路上的时候,最常听到的就是孩子们没心没肺却不乏恶意的声音。
“年纪没爹没娘”
“不会说话的哑巴”
有时候被大人听到了,有些大人会揪着孩子怒斥道:“你讲的这是什么话”,然后无奈地说:“这孩已经很可怜了,我们要同情她。”
大人总是觉得,那样的年纪,该是什么都不懂。
其实她都听得懂。
知道自己是被丢到孤儿院的,没人要的孩子。
知道自己和那些有着父母疼爱的孩子不一样,用那些大人的话来说,很可怜。
所以爷爷好心照顾她,她要学会感激,感激他给予的这些原本自己不该拥有的温情。
总是心翼翼的习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时候的很多事,都被之湄烂在了肚子里,爷爷只要知道,之湄在这里生活得很开心,他给了她很好的生活,就足够了。
直到暑假的一天下午,爷爷给了之湄零花钱,叫她出去买糖吃,说待会有人要来。
之湄乖乖地跑到便利店,刚怀揣着一包大白兔走出来,就被正在嬉耍的那群孩子看见了。
“喂把糖给我。”为首的男孩挑了挑眉宇,语气中没有半丝商量的余地。
之湄不说话,低着头继续向前走。
那群孩子哄笑起来,看热闹不嫌大,有几个人甚至对男孩做起了鬼脸:“她不听你的欸”
那男孩见状,顿觉不满起来,好像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一般,他气势汹汹地从滑梯上跳下来,堵在了之湄面前,手插着腰叫嚣道:“我让你给我啊,你听见没”
之湄心地后退了一步,却把怀里的东西揣得更紧了。
男孩“呸”了一声,就要伸手来抢,旁边几个起哄的孩子也一窝蜂跟了上来。
之湄见状,只好拼命向家的方向跑,不巧,到一个转角的时候,突然受到一股阻力。她跑得太急了,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摔倒在地。
奇怪的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之湄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扑倒在一个男孩身上,男孩被她这么一撞,倒在了地上,看样子摔得不轻,之湄却正好借他做了个缓冲,并没有受伤。
之湄连忙爬起来,想要伸手去拉他,手伸到半空,又讪讪地收了回去。她涨红了脸声说:“对不起。”
被撞倒的男孩撑着地站了起来,好像看出了之湄的窘迫,反过来安慰她:“我没事,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可是之湄分明看到了他胳膊上擦伤的痕迹,她还想说点什么,身后的几个孩子追了上来,之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些孩子使蛮力夺走了手中的奶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