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得多长时间啊？”
“走了一天一夜。”
“大爷年轻的时候就是不一般，要现在的年轻人，一百二十公里，三天三夜不一定走到。”陈放说道。
“那时候有劲，什么都是新鲜的，国家新成立，到处轰轰烈烈。”
“你就不会坐车去？”
“那时候哪里会有汽车？有车也是马车。不坐，省两个钱，上学用。”老杨“嘿嘿”笑着，仿佛回到了年轻骄傲的时代。
“您学的什么专业呀？”
“历史。”
“哎呀，你们那一所学校的历史系牛的很，我看资料，很多现在的历史牛人都是你们学校毕业的。”
“是，不提了，不提了。那些牛人好多都是我的学弟哩。”老杨说着不让提，自己还喋喋不休的说。
“后来，听说你到咱们县里上班了？”陈放觉得该如正题了，老杨的戒备心理冷漠心理应该渐渐解除了。
“是啊，后来文革开始了，我本来要留在学校的，当辅导员，你知道那时候学校不是学校，老师不是老师学生不是学生，尤其是我们这些历史系的，受到的冲击更大。学校上不成课，就回家了，家里呆了一段时间，县里通知到县政府上班，先在办公室里上班，那时候经常下乡搞运动，说了不积极的话，挨了批评，放到了信访办上班。”老杨吸着烟说道。
“那个时候，是黑白颠倒的时候。”
“信访办呆了几年，又说错话了，就回家了。”老杨“嘿嘿”的苦笑了一下，结束了话语。
“信访办又不是要害部门，怎么就说错话了，说错了改了不就行了。”陈放故作天真的说道。
“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小子，我很满足，有些人因为一句话命就没有了，我很知足啊！”杨德章叹了一声说道。
“大爷，有一个人我不知道该问不该问？”
“你大爷就要入土的人了，还怕啥？你只管说。”
“就是晋村有一个叫张五妮的老太太，不知道你认识不认识？”
杨德章不语，默默的吸烟。好久才说道：“你一来，我就猜到，应该就是张五妮的事。那个张五妮现在还是到处跑？”
“是的，还是一直跑。”陈放就照杨德章的话，把上访说成是；跑。
“该消停了，多少年了，这一把年纪了。”
“大爷，我照直说了，你从信访办回来，是不是因为这个张五妮？”
“有这个原因，张五妮久访不息，县里领导震怒，就追究信访办的责任，刚好我负责她的事情，就把我处理了。”杨德章平静的说道。
“久访不息的事情多了，不能就这么简单的把你处理了，处理了你，不是仍然没有阻止她继续上访吗？看来，当时县里的决定是草率的，是不负责任的。”
“时间久了，当时的环境不像现在，哪有你辩驳的余地？回来就回来吧，现在不是挺好的，最起码我身体好了，你看我一顿还能吃两个大馒头。这两亩地我一天就翻完了。”老杨“呵呵”的笑，伸了
伸胳膊，年轻人一样的秀了一把肌肉。
“若果有时间，你愿不愿见一下张五妮？”陈放试探着问道。
“见不见无所谓，都一把年纪了。”老杨把目光投向远方，远处的一排杨树上，叽叽喳喳的小鸟狂欢，一只孤独的大鸟在树梢盘旋。
“有机会还是见一下吧，年龄大了，对以前的事情做一个了结，不管恩怨。”
“没有必要了。”杨德章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时候，村主任来了，叫陈放回他家去。在乡里工作就是这样，一到村里，干部们都很热情，到了饭时，必须吃饭，吃饭必须喝酒，酒没有好酒，但是可劲的劝酒，不管你有多大的酒量，必定要喝好。至于吃饭的账怎么算，那就是他们的事了，往往一个村干部下台了，会留一屁股烂账，多半是吃喝账。
陈放真的不想去，村主任生气了，说道：“你一个副乡长，就是赵书记来了，也不能这么大的架子。况且不是叫你到饭店，就在俺家，不在饭店，你嫂子今晚上烙烙馍。”’
“好，好，我去，但是我不喝酒。”
“不喝酒。”村主任信誓旦旦的说道。
到了村主任家，他老婆就是在烙烙馍。见到陈放。说道：“你是乡长啊？这么年轻，看着不一定有俺孩大。”
“你这个婆娘，咋说话哩？你孩再大，就是一个孩，乡长年纪再小，还是乡长，叫你一句嫂子是抬举你，官大辈份长，咋了？都像村里的年轻人叫你姑奶奶？”
两口子的话把陈放弄得哭笑不得。
进了屋，桌子上摆了两个菜，一个牛肉，一碟花生米。村主任没有坐好就打开了一瓶酒。
“说好不喝酒的。”陈放好大不愿意
“你不喝我喝，我就这样，每天习惯的喝两杯。”
倒了两杯，村主任独自喝了，说道：“你喝不喝我不管。”
哎，这村里人劝酒就是一绝，那就喝吧，如果不喝，以后村里干部就说你臭球，工作就不好开展了。
喝了两杯。村主任的话匣子开了：“陈乡长，以前咱们共事，你当村主任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不是凡人，以后一定成大气候，你看才多长时候，就当副乡长了，你不用急，我会相面，不出三年白庙乡的老一乡长就是你的。”
这些村干部都是老油条，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这是给陈放说掏耳朵话，叫你舒服哩。不可当真。
“那里，论职务我是乡长，你是村主任，论年龄你是长辈。你过的桥比我走的路都长，以后工作上全靠你们这些老一辈的干部兜着，要不，凭我们这些年轻人，啥都弄不成，以后您还要多指点我们的工作。”陈放的一番话，老村主任心里舒坦，脸像开放的菊花。
“老婆子，一会儿，烧稀饭。里面多放几个荷包蛋。”村主任对外面烙饼的老伴说道。
“这个杨德章好好的在上班，为啥回到村里，你清楚不清楚？”
“具体不清楚，听说是犯了错误，有的说是在会议上说了反动的话，有的说工作没有做好，叫开除了。有的说是犯了作风错误，和一个上访娘们好上了。”村主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