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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3章 细诉遭遇(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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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氏去一趟隆灵寺,遭遇一件奇特,她于是心情大好。

    原本以为那卖身葬母的女子被郑珲澹逼得触壁自尽,论是古氏多么嚣张,她也不会放过杀人凶手,谁知转头又听说女子只是受了轻伤,既未闹出人命,她又不是真正的朝廷命官,也没法子把郑珲澹当场扣押,却还是借着这桩由头把古氏敲打一番,古氏也再无闲心和她争什么住持释讲,灰头土脸领着儿子离开了是非地。

    沈氏逞了愿,询问如何解厄,那方丈虽是佛门中人,却不曾真正远遁世外,听沈氏的说辞,又晓知州大人的病情并不要紧,无非来了汾阳有些水土不适,更兼公务上诸多不顺,心中忧愁,才拖延到如今不见痊愈,他便先一语断定:“赵知州这一厄情,无关病势,却乃心疾。”

    又知几分官场政斗的症结,与荣国公府不无干系,方丈原也不想牵涉进去,却因春归这么一桩事,到底顾及舆论,又被沈氏那重重一笔香火钱砸得心动不已,也就多说了一句话:“施主又何需再问解厄之法?今日此行,已遇解厄之人。”

    沈氏稍一思索,也就开了窍——

    虽说郑珲澹身上没有摊着人命,却是多得佛祖庇佑那可怜女子,不能将他当作杀人凶手法办,仗势欺人的罪名儿却跑不了,荣国公一介权贵,虽和赵家这样的官宦世族说不上什么直接矛盾,可听说荣国公和施良行从前却来往频繁,要是能借这一把柄,牵连上施良行,指不定就能化解局面上的艰难。

    于是沈氏便把春归当作了“贵人”,将昏迷不醒的可怜女子带回了知州府衙养伤,自也是为了等春归清醒后,细细询问情由,再告知丈夫,看看能不能当作契机。

    只没想,虽方丈断定春归没有性命之忧,她这一昏迷,竟是一日一夜过去,好容易听说终于是清醒了,沈氏忙不迭便去探望。

    两人一见面,少不得一番互相打量。

    沈氏只见春归,一把青丝简束,乌梢柔坠纤腰,纵管麻衣孝服,也掩不尽风流姿态;眉低目敛时,如青山静好,眸光稍起处,叹明滟春江。真如神笔画出天仙影,惊叹凡尘难一遇。

    春归初见沈氏,一眼之后,并不敢仔细度量,只匆匆瞄得一双水杏眼、新月眉,鼻翼两侧淡淡几粒黄斑,是鹅蛋脸。福身下去时,又见她马面裙上,底襕绣样精巧,掩了鞋面。

    声气儿又细又柔,一接近,襟袖里溢出暖香袭人,无论是视面、听声还是闻香,仿佛是个极易亲近的人。

    沈氏也的确没有故作姿态,亲亲热热拉着春归的说话,春归但觉这位夫人的掌心温暖,软软的却甚干爽。

    心里有了初察,春归又再坚持大礼叩谢。

    有些话是不待沈氏问的,需要她自己坦白。

    “民女不敢相瞒,原本并非无处安身,与亡母之前是寄居于清远里纪夫人家中,阿娘过世,也多得纪夫人操持停柩,民女并非身无分文,不能安葬亡母,而是……为荣国公府郑三爷逼迫,听纪夫人之子,孙书办言道夫人昨日会往隆灵寺礼佛,为寻夫人喊冤,这才佯作卖身葬母。”

    沈氏收容春归,一来是有她的想法,再者也的确好奇这个美貌女子的遭遇,其实并没如何打问摸察春归的来历,今日本是想问上一问,听这话,就先呆了:“你如此坦白,就不怕我恼你作伪?”

    春归:……

    这位知州夫人关注的重心仿佛有些不对劲?

    忙答道:“民女自知,卖身葬母这等把戏,不能瞒骗夫人。”

    “为何?难道从前,市集上就没发生过?”本朝百姓都这么富裕了么?难道就没个孤苦真死了父母却无钱安葬?

    春归的汗都险些淌下来,知州夫人关注的重点果然很有问题。

    虽说这对话进行得大不如预期,甚至有些诡异,好歹也要进行下去,顾大姑娘把心一横:“夫人身份尊贵,也难怪不知琐务,律法虽未禁绝仆婢买卖,却规定必需通过牙行,私买奴婢,是触律之行,民女若真想卖身,就不该在庙会之上,而应直接去寻牙行。”这也是春归设计之时,并不担心对她一直暗中盯梢的郑珲澹不及赶到之前,便被另外的人买去的原因。

    沈夫人恍然:“我说呢,从前家里的管事买入仆婢,都要通过牙人,我还道他们是图省事,原来是律法有这规定,但卖身葬母这类事,戏里常这么演,让人信以为真了。”

    春归:……

    就连沈氏身边的婆子都有些听不下去了,提醒道:“夫人,那个什么孙书办,竟敢将夫人行踪泄露,也太大胆了些。”

    春归暗叹,这好像才是重点,连忙求情:“夫人恕罪,孙书办与纪夫人都是同情民女遭遇,在民女苦求之下,才敢告知民女夫人行踪。”

    “这倒不妨事,我又不是皇上,行踪算得上什么机密。”沈氏很大度。

    春归再度:……

    还是那婆子关注到重点:“姑娘口称那位纪夫人,兄长可是梁国公?”

    春归一边暗叹,一边应是。

    便听沈氏笑道:“那就更不算事了,纪夫

    人和我姐姐,说来也是知交,等等,纪姐姐的儿子竟然在老爷手下当差?他也是名门子弟,怎么竟为吏员?”

    这下连婆子都哀怨了:“夫人,光宗帝当年责处孙静文大不敬之罪,不仅将孙静文处斩,且下令子孙连坐,纪夫人虽得光宗帝赦免,并彰崇纪夫人贞节,容其嫡子未被处死,可是……纪夫人之子孙宁,也被责罚终生不得入仕。”能当个书办,那也是看在梁国公府情面上,给孙宁一条还算体面的生计了。

    “纪姐姐也真是可怜,想当初……”

    “夫人,还是听听这位姑娘说道,究竟是被郑三爷逼到何番境地,才至于用这样的方式,寻夫人申冤吧。”

    春归默默颔首,确该如此。

    只见沈氏竟然竖起指头来,摁在嘴唇上:“好,我不多话了,姑娘说,姑娘快说,对了,姑娘怎生称呼?”

    “民女姓顾,闺名春归,籍属汾阳城郊古槐村,先父乃弘复六年举人。”先是交待了出身,春归自觉的确不好再等沈夫人询问,一连串地道明情由:“先父过世,族公因觑觎民女一房宅田,不顾我阿娘意愿,坚持在族中择嗣,名华曲,乃庶支子弟,当年已经及冠,却自来不知上进,游手好闲渡日,阿娘深知嗣兄不能指望,每每管束,却被族公阻挠,嗣兄受几位堂兄、族兄蹿掇,长在汾阳城中,嗜酒好赌,欠债连连,阿娘为替嗣兄还债,先后变卖不少田产予族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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