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不出她跟我说了什么吗？”
从前林源很是忌讳她与苏向晴见面，更不用说从苏向晴那里听些什么言语，如今……是破罐子破摔了？
“她能说的无非就是那些话。”
林源不以为意。
向晚低头，长发彻底将脸上的神情掩藏，眼底幽深似海的情绪荡漾出涟漪，而后在涟漪的中心，翻涌出冰冷的风暴。
她长久不语，林源脸色渐渐的晦暗，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他上前拉住了向晚的手腕。
“向晚，你听我说……”
“该听的我已经从苏向晴的口中听得十分清楚了，林源，我曾经是真的想过要跟你订婚的。”
她那样提议的时候，心底有过复杂且难堪的愧疚，向晚太清醒，因此什么情绪都擅长自己消化。
半晌向晚仰头看向林源，见他神色怔楞，仿佛不明白自己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忍不住扬起一抹苍凉迤逦的笑容来，像是冬寒雪夜里的一株昙花，艳绝而灿烈。
林源从未见她这样笑过，不由看得有些痴，可回过神来，心底涌出一抹浓重的不安。
“你不要这样，我这辈子只要你一个人做我的妻子，只要你再跟我去见一次爸妈。”
“我不稀罕。”
向晚说的决然。
她这样的态度，让林源俊秀的脸上刹那间笼上一层沉郁，眉目间写满了认为她无理取闹，这两日来没能休息的怒火咻的一声燃烧起来，林源同样睁大了眼瞳，脸上的神情越发的难看：“我……我纵使在苏向晴的事情上做错了，可是她也没有说错，你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甚至到现在还在纠缠，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这般态度？”
原是彼此对这段感情都已身心不洁，所以在重新回到A市之后，她对林源的示好分外慎重，若不是……若不是……
“这些想法，你早就应该告诉我的。”
往事宛若细而薄的黑纱，一层一层罩住了她的口鼻，向晚觉得呼吸渐渐困难，身体甚至都有些支撑不住，可是在林源面前，她出奇的不想示弱。
只是轻声低喃听在林源的耳中，反而像是从前的温柔缱绻，他面上一喜，执了向晚的手，再开口，声音里便夹杂了一丝无奈与苦楚。
“这些都不重要，订婚宴生生被毁我也很难过，可是如果不是你当初跟别的男人有了什么，我怎么也不会与苏向晴在一起，如果你愿意给我，我们之间有了孩子，爸妈又怎么会因为苏向晴而对我们的婚事迟疑，不过没关系，我心里有你又怎么会怪你，我们还是要在一起的，这次只要做一点小小的妥协，只要一点……”
见向晚眼睫低垂，潋滟的眸中一丝星火般的亮光都看不到，他忍不住伸手抱住她。
向晚微微一挣没有挣开，满脸的冷然，内心毫无波动的任由他抱着。
林源以为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声音里满是欣喜的继续：“苏向晴那个孩子是林家的，但是我绝对不会正眼看她一眼，将她远远送出去，等生了孩子……”
听到这里，向晚悠然叹了声气，空洞寒凉的气息满身溢了出来，她一把将林源推开，笑容已然讽刺森然，却没有林源想象之中的愤怒。
“我说了我不稀罕，你以为是在说笑吗？苏向晴送不送出去跟我有什么关系，那个孩子生下来怎么样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我爱的人是你。”
林源想再次上前来抱住她，却被向晚眼底的寒芒刺到，眉头紧蹙。
方才他自以为是的温情被向晚亲手打破，林源这才发现，她的眼神又多么的疏远而陌生。
看他像是在看陌生人。
“宴会上我走后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容不下苏向晴，难道我就能容忍你跟别的男人一起，伤了我与林家的颜面吗？那天出现的霍霆琛，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你当我真的不知道？”
从他今天带着理所当然的态度站在自己面前，向晚便知道林源非但不是来与她解释道歉，甚至还存了质问的心思而来，她一直等着他提起，眼下听了这话，只叹声一笑。
“你知道了又如何。”
这般低沉的语气，华丽的音调，满身的华艳清冷，除了霍霆琛，不会有第二个人有。
向晚怔然的看向楼道另外一端，霍霆琛星眸墨发，嘴角一丝冷笑也彻骨的撩人，他修长的身影移动到僵硬了身子的林源面前，越过向晚与他之间的距离，站在了她的身旁。
手霎时被握住，向晚心上一跳微垂眼眸去看，如玉般微凉的掌心将她的手指也全然包裹密密扣住，连这样一个随意的动作，由霍霆琛来做，也有着与常人不同的霸道来。
“你们……”
“我！”
向晚没有挣开霍霆琛紧握着她的手，挺直了脊背，直直的看着林源，眼底有着幽然的火光，笑意凉若冬夜里那一层霜寒月色。
“我从今以后跟你再没有任何关系，恭喜你，可以毫无顾忌的与苏向晴在一起，也不用再为了我在你爸妈之间妥协转圜，也恭喜你，从今天开始是自由之身，我们再无任何瓜葛。”
霍霆琛眼底微微的傲然冷硬之色，与向晚出口的决绝言语一瞬间叫林源手脚冰凉，脸色狰狞。
“不可能，你不会……”
“我会，我会看着你体会我在你林家面前体会过的屈辱与痛楚，别担心林源，与苏向晴在一起，你迟早会感觉道。”
向晚心口微微起伏，体内那一簇似冷似热不断折磨她的火焰，在这个时候突然席卷全身，她掌心微微出汗，是冷的，而肌肤微微发烫，又是不同于常人的热。
霍霆琛察觉到她的异样脸色未变，伸手揽住了她的肩，狭长的星眸一抹带着寒意的轻蔑，若非林源回过神来处在非一般的愤怒之中，定然会因为他这一眼察觉到什么。
只是霍霆琛根本不屑于将时间浪费在他的身上，环住了神色复杂的向晚，转身就要开门送她回去。
啪的一声，落在向晚耳中，仿佛一道清寂的提醒，分裂开前世今生。
向晚无力的任由霍霆琛将自己抱起送回房间里，竟柔顺的连一丝排斥反抗都没有。
看到拿着手机从浴室之中探头探脑出来的某个小家伙，霍霆琛难得的眉眼柔和了一瞬，朝眼神频繁担心的看向苏向晚的霍景安伸手，见他小心翼翼的移动着步子，尽量不发出一丁点声音吵到床上眉眼紧闭，长睫却颤动不止的小女人，自己也离开房间到外面去。
“爸爸，我听到外面有动静就马上打电话给你了，向晚她还好吗？”
想到向晚躺在床上紧闭的眼与苍白的脸，景安小脸也失了血色。
“那个人是不是欺负她了？”
他有些后悔，听了爸爸的话没有出去护着向晚。
“凭他还没有这个资格。”
霍霆琛眉眼间闪动着一丝叫人琢磨不透的艳色，可眼眸深处又是宛若深渊般的冷，景安有心想去房间里安慰一下向晚，便见他比刚才那个来找向晚的男人英俊百倍的脸上划过一丝担心，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叫医生来园启路378号。”
“医生？”
景安想明白了向晚刚才看起来那般脆弱的原因，顿时手脚一阵惊慌的晃动从沙发上站起来，汲着大了一圈的拖鞋朝卧室奔去。
霍霆琛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背影倒没有阻止，目光略过客厅里的种种摆设，最后落在紧闭的公寓房门上。
林家，很好。
向晚只觉得身体诡异的沉重，惹得她的思绪也跟着飘摇不定，心底发寒。
她脑海里反复闪过年少时与林源相遇的那张脸，
他高傲俊秀的脸上第一次绽放开暖阳般的笑容就是在自己面前，那时她在风月交加的夜晚被赶出苏家，林源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她的住处，等在外面，雨丝落在身上也全然不顾，朝满身凄然的她伸出了手。
“向晚，跟我在一起吧，我觉得我挺喜欢你的。”
“向晚，你对我笑一笑，我从来没有见你对任何人笑过。”
“向晚，你不能总是这样对谁都这么疏远清冷，这样我爸妈不会喜欢。”
“苏向晚，你真的以为我非你不可，我现在跟向晴在一起，以后，我是要娶她的。”
“向晚，这次只要做一些小小的妥协，只要一点……”
呵……
原来那些她自以为的温暖，在别人看来不过是可以用愤怒和妥协来交换的，假而刺目，卑劣而虚幻。
向晚无意识的将自己紧紧蜷缩成一团，完完全全自我保护的姿态，不断颤抖着，想要将脑海里那些叫她痛苦不已的画面离开。
“向晚，别哭，我在这里陪着，我是不会离开的，你放心，我一直陪着你。”
软糯的童音如同天籁响在向晚的耳边，心底深藏的阴霾被一点一点驱赶开来，向晚轻哼了一声撑开沉重的眼皮，脸上有薄薄的湿和凉，还有温热的柔软不断擦拭着，连她心里的冷意都一并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