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两个假设下:桃香早已背叛自己,桃香抢着代自己吃下的药并不是极乐丹!那么,很多事便也说得通了。
这里,再回到刚开始提出的疑问,依佟金玉的手段,定是早早将桃香控制了起来?
一切在假设的前提下,她人在朗府别院时,佟金玉便利用药物将桃香控制了起来。当然,这药物不可能是极乐丹!极乐丹这般珍贵,佟金玉在不确定自个是否会回去的情况下,怎可能将这极乐丹浪费在桃香这个无用处的人身上!桃香的无用处,在自个傻傻地抱着一颗回去救桃香的心回到客来时,便也变得有用起来。
桃香为了性命,自是不再对自己忠心。
这其间,佟进宝是个不确定的因素,是个佟金玉无法掌握的因素。这佟金玉并不能料到那晚佟进宝会约自己去喝花酒,自是无法料到她会趁机逃跑!
除非,是桃香告密!
这么一来,很多方才她倍感困惑的事,就都有迹可寻了。
逃跑的路线,最终是由桃香确定的。这之后,桃香一直在房里呆着,而她则去陪佟进宝用饭。这借了银子回来时,桃香确是不在房里!桃香先是矢口否认,后又装糊涂说她去了趟茅房。指不定,桃香已趁这个机会,向佟金玉告密!
为何她一想逃跑,这客来前后门便派了人守着?她还道是向佟进宝借银子露出了端倪,谁又能料到这桃香可能是内奸!
否则,为何她与桃香逃得这么远,一出投宿的客栈便被听风带人抓了回去?昨晚,桃香未必便是喝醉了!趁她睡着向佟金玉发消息也是可能,这佟金玉自有一套传递消息的手段,自然是教会了桃香。
很好,这个假设推断出来的结果,真真是越来越有趣!
说不定自昨日桃香向佟大老板报告的逃跑路线的当儿,那佟金玉已吩咐听风派人打扫好这么个金玉牢笼!否则,这屋内为何如此干净整洁?就不似刚收拾了的样子。
那佟大老板等人,若是一路追捕,那脸色那精神何以至于如此之好?说不定比她们还先来这院子里安顿下来,然后一夜好眠,只待次日一早,做个样子去围堵她们哩!不,这里要围堵的,应该只有她福东莱一人!
桃香……桃香!
福东莱冷笑了声,一些细节问题更是越发清晰地浮了上来。
还记得被那群黑衣人围堵时,桃香说让自己逃,而她则回去缠住那些黑衣人。这一举动,看似忠心,也的确一时间迷惑了福东莱,甚至令自己不再对桃香有所怀疑。但任何一个正常人,岂会逃也不逃,还回头往火坑里跳?
那里的巷子可不少,若是她们奋力奔逃,也能抵挡一阵。而后来她差点便冲进巷子里,那桃香却是惨叫住她!
回过头来想想!桃香的行为,不由得令人越发觉着可疑起来!
若桃香是真心回去缠住那些黑衣人,待她快要逃出去时,就不会发出那一声惨叫,令自己收住了脚步!桃香此举,根本不是想让她逃出去,而是为了拖她后腿!
桃香啊桃香,果真…是如此么?你可是与那佟金玉为虎作伥,联同她设下这苦肉计,引我上勾?你便知我心软,抛不下你!
苦肉计,果然是苦肉计!
福东莱忍不住抱住自己,心越发寒凉。
只是,佟金玉,你终是料算错了!
福东莱唇角噙着抹冷笑,无论桃香是否背叛了自己,她福东莱终不会受佟金玉所控!
她所要做的,不过是趁这段时间保存实力,保护好自己不再受佟金玉暗害!她会假意应下这佟金玉,然后,不管这朗公子信不信她,毫不犹豫地傍紧朗府这棵大树!
若能得郎公子庇佑,再来处理桃香的问题。
若桃香果真背叛自己,那她的生死,自是与自己不再相干。若…这桃香确是忠心,果真替自己服下这极乐丹,那,她也不会因桃香的生死而受佟金玉所制!若是她自己服下这极乐丹,她都不愿意自己这般痛苦地苟活,又如何会令桃香也如此?到时候,她所能为桃香做的,便是尽量求那朗公子给桃香找最好的大夫解毒。一切尽人事,听天命,若是……此毒果真无解,她便竭尽所能,让桃香最后的日子尽可能过好。
她福东莱,不会再那么愚蠢,顾及道义顾及人性,连自己的小命也不爱惜。有时候,人必须要自私些。她没有圣母心肠,在明知桃香服下极乐丹没几年好命的情况下,还为了她受佟金玉所控,将自个的性命赔上!
她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桃香背叛了自己,但起码有一点,她不会傻到对桃香全难信任,没有丝毫怀疑。有句话是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时间会证明。
福东莱缓缓起身,出了房门,慢慢踱向桃香的房门前。
推开,无人。
遂转身,回厅搬了把紫藤椅,坐在院中闭目养神。
桃香在一个婆子的陪同下,进了院子,乍见院中的福东莱,脚下一顿,方才颤危危地唤了声,“小姐……”
福东莱抬眼,朝她暖暖一笑,“索性是无事,一起坐会罢?”
身后那婆子闻言,立即回厅又搬了把竹椅出来。
桃香沉默着坐下,低垂着头,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你下去罢。”福东莱朝那婆子道。
那婆子看了眼桃香,依言出了院子。
福东莱长久地盯着角落里的一株不知名的树,眼神遥远而迷茫。
“小……小姐,方才,我……”桃香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桃香……”福东莱回过头,定定地锁住她的眼,“你,可会恨我?”
“桃香不敢!”桃香忽然起身,猛然在她跟前跪下,眼泪扑簌往下落,“桃香的命都是小姐给的,桃香岂敢恨小姐!”
“你这是做什么?”福东莱弯腰将她扶起,“连累了你,我真怕你会恨我。你替我服下这药,我的命也是你换来的,我定不会亏待了你。你……这会身子可有异样?”
桃香抹了把眼泪,摇头道:“无事。这极乐丹是甚么药?为何方才听风姑娘派人领我前去,还命我……”
顿了顿,却是有些羞涩地道:“还命我脱了衣裳给她看!”
福东莱略略思索了番,问道:“你……胸前可有块梅花状的浅色印记?”
桃香怔怔地盯着她,摇头。
“或许是还未显出来罢……”福东莱和声道:“这些天,你可得好好注意观察,或许,你服下的那粒药丸并非是极乐丹。”
“极乐丹……”桃香惨白着一张脸问,“是甚么药?很厉害么?”
“自不是甚么好药。”福东莱沉了脸,“你既是不知这是甚么药,为何傻到抢着替我服下?”
桃香吱唔了一会,道:“桃香……自是应该为小姐,赴汤蹈火。”
福东莱定定地瞧着她许久,方才叹了声,“傻丫头……”
“小,小姐……”桃香抬眼看她,眼中有着渴望,“你……我们,要怎么办?”
“怎么办?”福东莱叹了口气,“人为刀咀,我为鱼肉,还能怎么办?”
顿了顿,又咬牙恨恨地道:“若非连累了你,我才不会怕她佟金玉!大不了是一个死字,又有何惧!”
“是桃香连累了小姐……”桃香又哀怨地抹起眼泪来,“若非小姐顾及着桃香还在那佟金玉手上,又怎会回来自投罗网。小姐的恩情,桃香做牛做马,也会报答。”
“咱们便别说这个了,终是我连累了你。”福东莱拍了拍她的手,“你累了罢?昨儿夜里是没睡好,回房睡一会,待会儿午饭我再唤你起来。”
桃香确是一脸倦意,“小姐也回房歇会,可要桃香前去伺候?”
“你去罢,不消管我。”福东莱眼中尽是关切之意,“身子有哪不舒服,可要告诉我。”
桃香重重地点了点头,“那……桃香便回房了。”
“去罢去罢。”福东莱目送桃香走远,眼里的神色,渐渐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