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个月的悠闲却迷茫的日子,终要结束了。
那日清晨,还早得很,长安村便吵吵嚷嚷了起来,我旁边的阿辰睡得正甜,没有被喧闹所吵醒。
我穿上衣服,出了门,看见茶娘低着头攥着自己的布裙,说:“怎么办怎么办这该怎么办”
我走上前,柔声问道:“怎么了茶娘”
茶娘抬头看我,浑然不知自己已是满脸的泪水,我顿时手足无措,问道:“怎么了别哭啊茶娘,你怎么了”
茶娘哽咽的说:“怎么办,你说我相公会不会会不会像大张一样会不会”
我抱住茶娘,说道:“茶娘不怕,告诉小苏发生了什么事好不好别哭别哭”
茶娘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臂,像是抓住生命最后一根稻草。
在我的安慰下,茶娘的心情终是平静了下来,我也知道了长安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长安村被拉去征兵的还有许多成年男子,今天有一位士兵,拿着一个白瓷瓶进了长安村,把这个白瓷瓶交给了张大娘,那个白瓷瓶里装着的是张大娘的相公张石的骨灰。
张石,战死沙场,士兵将他的骨灰送回了家。
张大娘当时就已经晕倒了。
茶娘担心不已,怕是自己的相公也会如此,一想到此,茶娘便担心得哭了起来。
我拿了杯茶递给茶娘,说道:“茶娘你不要担心,说不准战争已经打完了,你的相公已经在回来了,不要在担心了,你应该好好的等你相公回来。”
茶娘点点头,说道:“可是我就是担心啊,我看到张大娘的悲痛欲绝,我就在想,若是茶骏也战死沙场,我不如跟着他死了算了。”
我赶紧打断了茶娘的话,说道:“不可不可,茶娘,你还有阿辰呢,阿辰才八岁,茶娘,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茶娘握住我的手,轻声说道:“我真的担心啊,你想到茶骏,我的心,就给吊了起来。”
我点头,说道:“我明白,我明白”
长安村的妇孺,她们唯一的依靠,正在战场上,生死未明,她们的忐忑,她们的担忧,我也懂得。因为她们的夫,便是她们的天,她们的地。
我真的很想帮助她们,很想很想。
突然,一个念头,从我脑子里一闪而过。
我立刻跟茶娘说:“茶娘,你会写字吗不如你一封信,我将它带给你的相公。”
茶娘摇摇头,说道:“那里是战场,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这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也决不能让你以生命来冒险。”
我坚决地说道:“茶娘,当日我我昏倒在你家门口,你没有踢开我,反倒好好的照顾了我,这份情谊,小苏不能不报答,而且小苏也不能在这里在多加叨扰您,我想走了,而我帮你带信,是我唯一能报答你的方法,茶娘,你别担心我。我无父无母,您待我那么好,小苏真的是无以为报。”
茶娘有些动摇了,说道:“这到底还是不好,不可以不可以”
我反握住她的手,说道:“我是从秦淮城来到这里的,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我也远行过,所以茶娘你就不要担心了。”
茶娘说:“你看,刚才有一个士兵,他肯定要回军队的,你说,能不能叫他帮忙送送信。”
我站了起来,说道:“对啊,我这就去找他问问。”
可是结果却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好,那位士兵说他并不上战场,他只是潞城的守城士兵而已,而因为我问了这位士兵,许多妇人也知道了我要帮茶娘送信这件事,便也想我帮忙送信。
我想了想,把她们都应下了。
并不是我心地有多善良,只是她们的寄托惟有她们的相公,我想帮帮她们,哪怕只有一点点,或者说,过了半个月迷茫生活的我,终于找到了自己要去的方向,那便是绵阳郡,战场。
茶娘在我的一番劝解下已经同意了让我送信,可是长安村的妇孺大多不识字,我只好让她们把要写的内容说出来,我来帮她们写。
阿辰每次都坐在我旁边看着我写字,阿辰虽是男孩子,但也不调皮,也很贴心,我心里十分的舍不得他。
写完信后,我说道:“阿辰,姐姐就要离开长安村了,阿辰要乖乖听话,不久后你就能上学堂了,一定要认真学习,知道吗”
阿辰鼻子有点红,说道:“知道了,小苏姐姐,小苏姐姐要记得回来看我啊。还有还有”
我问:“还有什么”
阿辰深呼一口气,像是给自己无尽的勇气,喊道:“小苏姐姐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姐姐阿辰最喜欢姐姐了”
我开心极了,笑着打趣他:“最喜欢我啊,那阿辰不喜欢爹娘吗”
阿辰顿时尴尬地红了脸,继而小声说道:“除了爹娘,我最爱姐姐了。”
我看着阿辰这副表情,笑得更大声了。
我离开长安村那天,是六月初七,天气一如既往的好。
我背着的小包裹里,有信,干粮,和乡亲们给我凑的一些盘缠,我背负着,好多好多人的希望,这让我觉得,自已万分有用。
茶娘在我临走前,拉住我的手,说道:“小苏,谢谢你,真的是谢谢你,若不是你如此,我与长安村的妇人,不知还要多担忧,小苏,一路小心,记得回来看看我们。”
“恩,我知道了。”
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困难,盘缠虽少,省吃俭用的话,还是够得。
我还是蒙着面纱,穿的是麻衣布裙,因为我并不想惹人注意。
泉州到绵阳郡,要两个月的路程,因为经常是水路和陆路换着走,十分的麻烦,但是想到我可能已经走遍了整个南漠国了,便觉得有些自豪开心。
绵阳郡,以锦缎织绸著名,有许多这样的商铺,可是现在战事突起,商铺早已关门,人也不多,都去其他地方避祸了。
城门口兵营处,有士兵把守,我真是担心自己会不给送信进兵营。
果然
“您就让小的进去送信,大人您也可以先看看信再送进去啊,小的这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能有什么企图,能害什么人呢”
“说了不给进就不给进,你怎么就那么地倔,如今战事紧张,需要多防备着,你这些东西都不给进。”
“大人你就让小女子进去吧”
“说了不给就不给,快给我走,再不走就杀了你”
我一直都是这样谄媚得笑着,可是人家理都不理我,真是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