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黑市的小巷入口,灰袍老人一边看着自己记账的小册子,一边品着一杯清茗,怡然自得。自他六十岁跻身洞玄境,至今已经有十年光景了,如今还是在一重天纹丝不动,老人便知道自己这辈子的武道也就到头了
每每想起此事,老人便忍不住哀叹一声,不过很快就释然了。年轻时候游历大半个天云行省,如他这般天资的也没几个人,洞玄境对于很多人而言已经是穷尽一生都无法攀登的高峰了
自己能在古稀之年跻身洞玄,在天海城内也是个不小的美谈
老人自然见过天赋绝然的奇才,令他望尘莫及,以至于每每入夜侧卧于床的时候,他便会想,那些个天之骄子,三十多岁就能跻身洞玄境,再花个甲子光阴还能摸一摸那传说中的生死境呢可惜自己就没这命啊
老人喟然长叹,一双黑色瞳仁如古井幽潭,注视着热气腾腾的茶杯,思绪已然飘远。
岁月悠悠,就像这茶水,煮着煮着就沸了,放着放着也就凉了
或许人老了都会想想自己年轻的时候,想想那些荣誉,想想那些悔恨,然后得出经验与教训,传给自己的子孙后代。只不过后者大多是当耳旁风的。
代代如此,无穷尽也
老人忽然傻笑一阵,旋即立马恢复了平日里的不苟言笑,心中唏嘘不已,已经是洞玄境的自己竟然还会想起自己年轻时做的那些痴梦
“二十出头入洞玄,唉,年轻的时候是真敢想啊怎么可能有人办得到不过......早年要是多勤奋勤奋,哪怕我不是什么天才,也不至于是现在这般光景吧”
老人一念至此,又敲了敲自己的脑壳,自言自语道:“现在也没什么不好的好歹也是个洞玄境,这天海城里可没几个洞玄境”
老人又是感慨道:“心老了,只能安慰自己要安于现状咯。”
忽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了老人早已飘远的思绪,他心中微恼,回头看去,一名负责黑市内放哨的守卫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干什么玩意儿呢玩忽职守,不想活了”老人怒斥道。
那名守卫来到老人跟前,慌慌张张道:“回大人,有急事”
“什么急事”老人问道。
“黑市里面,打起来了”
老人的额角不由得隆起一道青筋,怒斥道:“你他妈的新来的黑市没有打架的,能叫黑市哪次不出几条人命,这算屁大点的事情”
“可......可是......”
“可是什么洞玄境干架了”
护卫点了点头,“两个洞玄境打起来了”
老人连忙翻了翻记账的小册子,怒斥道:“你脑子让门挤了今天就来了苏海龙一个洞玄境,哪来的两个洞玄境还不回去放哨,再胡说八道我一巴掌开了你的脑壳”
那名护卫猛一哆嗦,但还是说道:“打架的其中一方,确实是苏海龙”
“那另一个洞玄境是谁”老人问道。
“不认识......应该是刻意伪装境界进来的。”
老人眯了眯眼,习惯性的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喃喃道:“不对啊,洞玄境应该没有刻意压制境界的理由,毕竟境界越高享受的福利就越大,我见过不少事先嗑药提升境界的,可没见过刻意压制境界的。”
登时,老人又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两个洞玄境干架怎么没点儿动静你在玩我”
“不......大人,那个苏海龙被一招放翻了......”
“你说什么......一招放翻难道有洞玄境三重天以上的强者进入黑市”
“是个面嫩的年轻人,与苏海龙相当,洞玄境一重的境界。”
“面嫩”老人不信,就问,“有多嫩”
护卫正要回答,眼角的余光已经瞥见小巷尽头一道身影正在缓缓走来,顿时四肢冰凉,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你倒是快说啊墨迹什么呢找不到词儿”老人见护卫不说话,便指着迎面走来的洛凌风,问:“看看,有没有这个小白脸面嫩”
洛凌风瞥了老人一眼,随口说:“和我一般面嫩。”接着便大步离开,一身境界依旧保持在破元境七重后期。
老人看了眼这个年轻气盛的蓝袍青年,又看了眼这个莫名呆愣的护卫,啧啧道:“傻人成双还和你一般面嫩我呸”
护卫回过神来,颤声道:“就...就...就......是......他......”
老人怒极反笑,道:“就是他那样面嫩”
砰地一声,老人大脚一抬直接把这破元境九重巅峰的护卫踹晕死过去。
“滚你妈的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这点儿小事还得靠我亲自出手我倒要去看看,能把苏海龙一招放倒的洞玄境一重是怎样的能耐”
老人双手负在身后,佝偻着腰,走向黑市。
站在街头,老人的视线缓缓向远处扫去,街道两旁的店铺安然无恙,苏海龙那地儿也毫发无损,根本没有打斗的痕迹。
可是这本该人声鼎沸的黑市此刻却无比寂然。
老人的视线落在了黑市的一个角落中,那里站满了无数人,各个目瞪口呆,满脸震惊。老人挤进人群,就看到苏海龙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泪流满面。
“另外那个人呢”老人问。
“走了,刚走......”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句。
老人皱了下眉头,冷笑着,说:“呵呵,今儿是怎么蠢狗这么多了你们是觉得我人老了不中用了”旋即,他骤然暴怒,吼道:“你们一个个的,当我眼瞎啊从头到尾就一个小白脸走出......”
老人愣了愣,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那人,是洞玄境
老人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难道还真有人可以在二十出头的年纪达到洞玄境老子年轻时候做的梦还真有人能办得到
这时,老人方才想起了一件事,一件他很久之前就当做笑话看待的传闻。
大秦国都御龙城中武者只分三类,分别是三流天才,二流天才以及一流天才
老人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全然忘记了这个被一招放倒而且全身财产惨遭洗劫的苏海龙,本已经心境枯竭的老人如遇春雨,枯木重生。
老人不由感慨,“天大地大,是我坐井观天了”
一念及此,老人那近十年不曾破开的瓶颈竟然出现了细微松动。
老人心中狂喜,大喊道:“来人,快去渡口,拦下所有去往御龙城的渡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