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秋秋来到地面的时候,普天已经是深夜。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周围都是树林,看样子自己是到了什么荒郊野外。
大晚上的,又是荒郊野岭,偶闻得几声鸟鸣,怪人的。葛秋秋虽说心底有些害怕,但既然都已经下界来了,哪还有反悔又回去的道理。
再说了,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葛秋秋定了定心神,反正她法术武功也不是不会,遇到什么山魈邪崇,收了就是了。
这么想着,葛秋秋便开始漫无目的地走着。
一下界,失了圣气的保护,葛秋秋感到心口再次隐隐作痛。
难不成此地也有魔气么
尽管有些发疼,但还不至于像以前那样疼得无法行走,葛秋秋只能强忍着,继续向前行。
“沙沙”忽听得从身后树林里传来异响,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葛秋秋警觉地回头,却是什么也没看见。但心里却有不详的预感,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到后来,几乎是小跑着边前进。
“啊”不知为何,越是往深处走,葛秋秋越是觉得心痛,难不成里面有什么魔界之物么
忍着痛又走了一会儿,葛秋秋就着月光仿佛看到了不远处的大道,想着终于能进城,便快步朝那大路走去。终于到了道上,葛秋秋顺着这条大路往前走,她只觉得这条路似乎在哪里见过,而且她几乎可以确定,此地的魔气已经是越来越重,她的心也越来越痛。
果真,快到尽头时,她却赫然停下了脚步。
她看到一个石碑,深深插入土中,上面写着“酆都县”三字。
葛秋秋当下就被惊出一身冷汗。
她绝不会忘记,弑阳在这一路上对自己的残忍折磨,至此碑前方才终结。
“可恶”葛秋秋疼得跪在了地上,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忽地她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未来得及抬头,便看到一双白靴,以及雪白的衣袂有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
这熟悉的白衣,该不会葛秋秋身子猛地一颤,缓缓抬起头,看着她面前的这个人,他的双眼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那高傲的眼眸几乎要将她看到尘埃里去。
“意无晴”葛秋秋看到他,冷笑一声,“你果然还是不愿意放过我。”说着,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死死盯着他。
“为了天下苍生,你不能再活下去。”意无晴淡淡道。
“苍生苍生你就知道苍生”葛秋秋已经顾不得心还在痛,大叫道。“意无晴,我也是苍生,为什么你从不考虑我”
“你一命,可换苍生千万条命。”意无晴道。
葛秋秋怔了一下,终于还是流下泪来。
“你的意思就是,我的命,在你看来,什么都不是”她几乎是一字一句地问出这句话。
意无晴看了她许久,笃定道:“嗯。”
说着,他手中的拂尘已经不知几时化为了长剑,剑芒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寒冷而刺目。
葛秋秋一边流着泪,边点头道:“好,很好。”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似下了极大的决心:“那你杀了我吧。”
意无晴看着她,良久,手中唤晴一挥,直直刺入葛秋秋的心脏。
鲜血喷涌,甚至溅到了他的白衣上。
然而眼前的天君,仍然不为所动。
流尽最后一滴泪,葛秋秋又向前走了几步,让剑再没入自己身体几分,上前去抱住他,眼神空灵望着前方。
“意、无、晴,我、恨、你。”
言罢,便再无声息。
“呵呵。”抱着她的意无晴,却怪笑两声,终于显出他真实的模样。
“你恨他,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弑阳抱着葛秋秋,嘴角笑意难掩。他将葛秋秋的尸身放在石碑旁,任她血流成河,葛秋秋的血从她的身体里汩汩流出,仿佛一个小小的瀑布,流至地上形成许多条蜿蜒的血河,所有的血河,竟全部都汇聚到那石碑之下,慢慢渗了进去。
“魔尊,您要出来了我的魔尊”弑阳看着从尸体里不断流出的血液一点点渗入石碑下的泥土中,脸上的兴奋之情再也抑制不住,那疯狗破天机也不知从何处狂奔了过来,脸上亦是充满兴奋,咿呀怪叫着。
冰火之狱,位于酆都县县碑地下千丈深处,无人知道它是从何时开始存在,也无人知晓他的位置。日为火,夜为冰,受困于其中的人每日都要遭受冰与火的双重煎熬。百年前,刚从魔蛇腹中出生的浑天魔尊君寂灭,虽野心勃勃,却也自知独其一人难以对抗清天众神,索性将自己的全部功体精元存于小指,便将其斩下丢入凡尘,被打入冰火之狱。百年来,君寂灭每日都遭受着冰火的折磨,却同时也将他的体格打磨得更为结实,到如今,每日的冰火之刑实际上已经对其造成不了多大的痛苦,他只是一直在等,等他的精元,他的魔戟回来。
人间尚是深夜,此时狱中一片冰封,寒风刺骨,牢笼中置了一张石座,座上静静坐着一个人,棱角分明的轮廓,几乎要曳地的黑发披散在两肩,颈上戴着镣铐,双手被两根金色的长钉钉死在座上,周围是已经干掉的血污。
魔尊君寂灭,已经在此沉睡太久太久了。
“嗒”忽然,一滴血滴落在他脚边,紧接着一滴又一滴,渐渐地形成一个血柱,全部汇聚在他的脚边。
很快,君寂灭脚下已经是一滩触目惊心的血红。
忽地,那滩血慢慢沸腾,似血中有生命,但这场景却着实诡异非常。
“哗”一声,那滩血竟汇成了一个人赤发红衣,红唇似火,眼神间透着几分妖冶之气,眉间的血色小蛇呼之欲出。
“寂灭”她眼中竟泛着泪,扑到君寂灭怀里,抬起头,捧着他沉睡的脸,痴痴道:“寂灭,我回来了。”
“你的秋戟,回来了。”
终于,座上那被钉死的手极轻极轻地动了一下。
许久,座上的人缓缓睁开眼,亦是血一般的红瞳。
秋娘见他终于醒来,不禁喜极而泣,将他抱得更紧了。
“你”许是百年来未曾开口言语,君寂灭的嗓音十分沙哑,似一口干枯的井。
“寂灭,你醒了,我们出去吧。”秋娘欣喜地看着他,说罢,身形慢慢变化,最终消失在他怀中,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把赤色的戟,刀面醒目的赤蛇纹身似在提醒他自己的身份。
君寂灭眼中赤光闪烁,钉死在他双手的长钉竟在瞬间碎裂化为齑粉消散。而那被钉穿的皮肉,也在眨眼之间愈合得完好如初。
地面上,石碑旁,葛秋秋体内的血几乎已经全部放干了。弑阳与破天机还在焦急等待着。突然,只觉脚下一阵剧烈的颤动,弑阳的脸色越来越兴奋,他牵着破天机往后退了几步,死死盯着那石碑,生怕错过每一个细节。
脚下地动山摇,“啪”一声响,那酆都县的石碑被震碎裂成数块。他们身后山林里的鸟兽皆被惊得倾巢而出,到处奔走嗥叫。
见此情形,弑阳便知道是魔尊要现世了,不由得大声喊叫道:“魔尊魔尊呐”
山石开始被震落,只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脚下的土地竟被一股力量掀了起来,犹如涨潮时掀起的百丈巨浪,弑阳立刻带着破天机点足掠至半空,破天机原本就丑陋畸形的脸因为兴奋而变得更为可怖,叫声也越来越大。
终于,一个黑影从地下掠了出来,长发在风中猎猎飞扬,那双赤色的双眸却是让人看的真切,手中握着一把赤戟,刀面在月下泛着凌厉的光。
登时,山魈齐出,邪崇遍地。
弑阳几乎都能听到从不远处酆都县内传来的人们的尖叫声。
他抬起头,看着天上悬浮着的男人,眼中充满崇敬之色。
“恭迎魔尊”弑阳跪下来,朝他行了一个大礼,并磕了三个头。
浑天魔尊君寂灭,终于现世。
魔障乱浑天,万物均寂灭。
无欲清天,宝光殿。
那灵狮此刻十分地焦躁不安,它反复在殿前踱来踱去,担忧地看着殿内自己的主人,它从未见它的主人如此难过,它的主人四肢为仙锁所铐,功体被封,施展不得任何法术。但它现在却痛苦地趴在地上,似浑身无力,十分虚弱。
意无晴好不容易将身子撑起来,还未喘息,口中却又“噗”一声喷出一大口血来。
“吼呜呜”灵狮哀叫着,终于走进殿中,难过地替主人舔舐嘴角的血,坐在他身边守着他给他安慰。
她一定是出事了。
意无晴心中终归还是无法再静下来,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葛秋秋。那一晚他吻了她,同时将同心咒传入其体内,为的就是怕哪一日他不在时她会再受伤。现在,只要是她受伤,她痛,他也会受伤,他也会痛。
若是她死了,那他也必是活不了。
这就是同心咒。连体同心,一损皆损。
现在意无晴的身子极其虚弱,葛秋秋想必是受了极大的创伤,而且还几乎是致死的创伤。
但意无晴却还未死。
那她必定是还活着。
复又倒在地上的天君,竟微微地笑了。
只要她还活着,那便是好的。
葛秋秋,你究竟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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