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二十四节气之一。
春雨惊春清谷天。
青州,位于豫州里的那座京城东北。地处荒凉,民风彪悍。
这里没有江南里的湿润,有的只是干燥冷冽的寒风。
俗话说的好,穷山僻壤出刁民。
读书气虽少,却也多得是手提兵器,腰挎宝剑行走江湖的人。也应了那句天高皇帝远,青州境内鱼龙混杂的山匪强盗,到处可见。朝廷也曾派兵有过一次血腥镇压,那一次几乎是差点将那些为非作歹的匪盗杀绝,待到朝廷撤兵后,匪盗又如野草般春风吹又生。到得最后,远在京城的那位天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过问此事。
朝廷虽然不管,但总会有些满身正气的侠义之士手持宝剑,扬善除恶。这里每天都会有争斗,每天都在死人,好人也好,坏人也罢,死了也不过是黄土一堆,掀不起半点风浪。
林城,算得上是青州境内数一数二的大城,有着南有苏杭,北有林阳的美誉,自古以来便是青州、河州、肃州三州境内主要的贸易中轴,可想而知,此处的繁荣景象。
城内,高楼亭台,热闹的街道,人来人往的坊市,酒楼里的划拳声,青楼里的调笑声,摊位上的讨价还价声,彼此起伏,热闹非凡。
此时,一座普普通通的院子内,一名年轻男子,低着头,对着一盆水在看
盆是铜盆,盆里有水,水是很清很清的清水。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他已经看了三天,没有人知道他在看什么
片刻后,年轻人抬起头,一张清清秀秀的脸,皮肤白皙,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只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眼神很淡,淡到从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情感,淡到仿佛任何事情都勾不起他的一丝情绪。
一袭白衣,削瘦欣长的身躯,俊秀的脸庞,修长白皙的双手,陌生的景物,这一切对于年轻人来说,真的很陌生
半月前,他头部受伤,差点致死。醒来后,大夫确诊为失忆。
这个俊秀的年轻人,姓宋,名墨。父母都已不在人世,母亲在生他时难产落下了病根,在他六岁时就去世了。父亲则是去年死的,老人年轻的时候投军入伍,在战场上挣了不少军功,退伍后也有后补军饷,一家人的日子过的还算平坦。老人临死时对宋墨说了很多话,有洒脱也有遗憾。
老人说,比起曾经那些在战场上先入土的兄弟们,老天爷让我多活了几十年,已经是赚了。
在你还没出世,你娘就想着,以后要让你去学堂好好读书,做个读书人。不要像爹一样,将脑袋别在裤腰上去战场厮杀。虽说好男儿当持刀入伍保家卫国,话虽如此,但爹跟你娘还是有私心的,天底下的父母总归是希望自己的孩子一生都平平安安的。你娘走的早,爹又是个大老粗,很多事情都不懂,没有照顾好你,是爹不好。但你别怨你娘走的早,你娘也是没有办法。你刚出生,你娘就念叨着,要给你做新衣裳,给你扎鞋子穿,要看着你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可她终究是没等到那一天,没等到啊
说到这里,老人脸上流下了两道浑浊泪水。
你从小嘴上虽然不说,但爹知道,你其实很想你娘。你打小就聪颖,比别的孩子懂道理的早,这些年,你废寝忘食的读书,爹看在眼里,爹其实很心疼,有很多次想劝你别太累,但又不想打扰到你读书。爹其实知道,你是为了你娘,你是想让你在天上的娘知道,她的儿子,听她的话,在好好读书,你娘如果在天上看到了肯定也会跟爹一样很欣慰。在战场上爹从来不怕死,但自从你娘走了以后,爹就开始怕死了,不是因为别的,爹就是怕死了以后,没有人替我跟你娘照顾你,爹不放心,也怕你娘不放心。如今有雅荷在,有她照顾你,爹也就可以放心的走了
最后,老人用尽余生最后的力气,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拍了拍宋墨的肩膀,走了。
宋墨用两根手指抵在眉心,使劲揉了揉。脑海里有些破碎的记忆残片,像是无数柄尖刀在翻江倒海,令他总是头痛欲裂。
站起身走出屋门,走过门槛,走到院子停下,眯着眼看天上的太阳。
阳光下,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书生,很茫然。
一道开门的声音响起。
大门处走进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少女极美、肤色如雪、素衣白裙,如瀑布般的黑发被一根紫色丝带整齐的系在脑后,脚上有一双绣有荷花的绣花鞋。
她手上提着菜篮。
少女关上门后,转过身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宋墨。
宋墨也同时看向了这名少女。
少女先是愣了一瞬,随后脚步轻盈的走到宋墨近前,轻声说道:伤势未好,怎么起来了外面风大,小心着了凉
嗓音轻柔悦耳。
宋墨只是看着眼前二八年纪的貌美少女,没有说话。受伤以来都是这个少女忙前忙后的照顾他,但宋墨从未与她说过一句话。脑海中的记忆残片渐渐拼凑。她,是十二年前父亲唯一一次出远门带回来的,从那以后,他就多了一个名义上的妹妹,来到这个家以后,她当时就只有一句话,我叫雅荷。
无妨。
这是宋墨苏醒以后,第一次开口说话,语气平淡。
名叫雅荷的少女,盯着宋墨看了一会,轻声道:饿了吧我去做饭。
说完,她提着菜篮转身走向厨房。
自从他醒来后,他变了,她知道。他不再像以前那个总是温言的对她说话的那个他,他更不像以前那个总是笑着对她讲书里有许多道理,要她多读书的那个他。
少女神情有些黯然。
随后,她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是想甩掉这些烦恼。
只是失忆而已,总归还是会好起来的。
宋墨看到了雅荷眼中的那抹黯然,但他面无表情。
饭菜很快做好,端上桌,两菜一汤,宋墨坐下后,只是吃饭,期间雅荷欲言又止。他也未曾理会,吃饱后,转身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不大,却很干净,床边有一排书架,架子上满满的全是书,靠近窗边有张案子,案子上有几本叠放整齐的书籍,文房四宝皆有。看着井然有序的房间,宋墨知道是那个少女每天都会过来给他收拾屋子。
夕阳西落,黑夜降临。
春分未过,北方的天气还是有些冷意。
宋墨坐在窗前,低下头,借着月光看着自己修长白皙的双手,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醒来时铜盆清水中倒映出的那张俊秀脸庞。他不知如何形容当时的错愕心情,直到今天他才确定了一件事。
本不该这样的。
宋墨喃喃自语。
他醒来后眼神一直很平淡,其实那是一种淡漠生死的淡,漠空一切的淡。
微风起,宋墨抬起头,闭上双眼,任由清风拂面,他嘴唇微动,
老天爷,玩笑不是这么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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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