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的精神慢慢收拢，目光坚定说：“往我肩上开一枪。”
“你说什么”杨昆不由一惊。
“我消失一天一夜又平安出现，张可龙疑心重会起疑，要是我中枪，就有理由解释我的行踪，我会说我甩开警察，为了掩盖行踪在一处小旅馆养伤。”
萧云的语调平缓又冷静，一点也没有准备挨子弹的起伏，就像在说一件吃饭喝水的平淡事。
杨昆心里有一丝说不出的异样，这个男人无疑是个很聪明的人，他见过狠辣的歹徒，见过为了逃脱刑罚的狡猾毒贩，却没有一个人像萧云这样有一双果敢的眼神，充满睿智，或许这次赌对了
见杨昆不动，萧云直接拔了杨昆腰间的手枪，砰的一声，子弹穿过肩膀，弹壳弹在地上，血瞬间晕开。
“你。”杨昆震惊的将枪夺过来，一时哑口。
萧云连眼都没眨，脸色煞白，杨昆连忙让孙亮找医生给萧云挖子弹。
走廊外，孙亮不免刮目相看：“这个人对自己可真狠。”转头问杨昆：“可靠么”
杨昆收起思绪，说：“我们需要一个进入九头会的卧底，这个萧云目前来说很合适，根据调查，确实是误打误撞的跟了张可龙，而且我跟他在体校的教练通过电话，徐教练说这个人意志坚定，有一颗赤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离开学校。”
孙亮还是不放心：“就这么信任一个人，可不是你的作风。”
杨昆笑着拍了拍孙亮的肩膀，从办公室拿了一沓文件给他。
孙亮打开一看，是一个名叫姚安然的个人信息，照片上的女孩马尾辫，模样俏丽。
“这个是”
杨昆说：“既然要用萧云，就得查清这个人，我发现他频繁的往这个姚安然的账户汇钱，而且这个女孩两年前出了车祸，失明，几个月后萧云就休学打杂工，所有的钱几乎都给她。”
“杨队的意思是萧云当初卖肾也是为了这个女的走投无路，才被张可龙威胁进了黑社会”
杨昆收起文件，说：“最起码说明这个人有弱点，我们也好把握。”他抬头想了想，“我觉得这个萧云跟一般的毒贩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眼神正派。”杨昆说：“找人盯着这个女的，要是萧云想跑，绝对会安排这个女的。”
“还是杨队缜密。”
半个月跟踪这场毒品交易，结果差强人意，总算有一点收获，杨昆紧绷的神情松懈，原本压制的悲痛涌上来。
孙亮明了，担忧的说：“杨队，节哀。”
杨昆一瞬间像老了许多，死的卧底是他三年前亲手从警校挑选，是他的学弟，也是他的学生。
“杨队，要不请几天假吧。”
“不了，毒贩不会停歇，我们也不停歇。”
萧云包扎好伤口后，杨昆亲自送走他，并且再三跟他说明了利弊，要是敢跑，绝对逃不了法律的制裁。
乌云遮盖了天空，一片阴沉，仿佛下一刻就会落下来，碾压所有生灵。
萧云走在大街上，先去找了个小旅馆开了房，掏钱给前台，将入住时间提前了一天。
他仰头看天，眼眶发红，有些人生来命运多舛，以为迎接自己的是阳光明媚，没想到只是南柯一梦。
有些承诺注定无法兑现，有些爱情注定化为泡影，沟壑成了汪洋，再也跨不过去，一开始就偏离了自己的轨道。
徐教曾经说，离开运动场，便再也回不来。
那时他满腔热血，信心满满，他会回去，今天才知徐教一针见血。
回不去了，一身鲜血，一身污秽，早没了回去的道路，留下来的只有刀锋般的前路。
此刻，他信了命。
一根烟燃尽，结束回顾，他不回头的去了红灯区。
从今天开始，命不由他，他将以卧底的身份游走在黑白，缝隙求生。
一场大雨足足下了五天，姚安然也等了五天，从萧云离开的那天开始，她尝尽了喜悦，期待，焦急，失落。
太多的情绪，最后化为隐痛。
萧云食言了，他没有回来，连一通电话也没有交代，就像一个片叶不沾身的人，抽的干干净净。
“姐。”
姚斌敲了敲门，侧耳聆听，房间没有一丁点声音，姚安然这几天的反常，让他坐立不安。
“姐，你怎么了”
门吱吱的打开，屋里没开灯，姚安然的脸白的晃眼，她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只能听到她沙哑的嗓音。
“小斌，萧云这几天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她还在抱最后一丝希望。
姚斌一愣，立刻意识到姚安然可能跟萧哥闹脾气，他急忙拿出电话要拨过去。
她听到风声，来不及阻止姚斌，电话已经拨通，最后她垂下手，屏息。
窗外噼里啪啦的下着雨，漫天昏暗，屋里安静的只有电话的嘟嘟声。
“喂。”
男人低沉的声音夹杂着风雨声，刹那间就钻进了姚安然耳中，心尖都在发颤。
姚斌连忙问：“萧哥，你最近过来吗我想下学期开始练习飞碟，想你教一教我。”
过了一会，那头才说：“我来安排你进培训班。”
“好，谢谢萧哥。”
“还有事”
“那个。”姚斌问：“你跟我姐是不是闹矛盾了”
姚安然没想到姚斌问的这么直接，伸手就要抢电话，手还没抬起，萧云的声音先随着电波透出来。
“我跟你姐没事，你别瞎想，以后不是要紧事不要打我电话，我可能会很忙。”
姚斌看了一眼姚安然通红的眼，呐呐的不知该说什么。
“那萧哥什么时候过来看我”
时间拉的极长，雨点像利剑砸在人心上。
半晌，或许是更久，萧云说：“好好照顾你姐，等我有时间再说吧。”
那端掐了电话，一室死寂，姚斌觉得萧云最后那句话，就像无期限的短暂告别，他忽然心口一疼：“姐。”
姚安然慢慢转身，关了门，姚斌在门口担忧的喊她。
“小斌，你快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去学校呢，我累了，先睡了。”
夜宁静，窗外的树影被雨水打弯了幅度，雨声节奏轻快，像极了那日的晌午。
萧云站在雨里，隔着防盗栏吻她，说：等我。
多么讽刺，多么可笑，她竟然相信了，竟然会将一颗萌动的心为他跳动，竟然会觉得甜蜜。
她紧紧抓着床单，眼角一滴泪落下，这是她为萧云流的第一滴眼泪，以后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