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对比一年前瘦了不少，也显得精神，穿着一件半旧的枚红色羽绒服，听街坊领居的交谈，她妈妈带了点城市的时尚气息。
晚上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吃团年饭，饭桌上客客气气，可隐约还是能察觉到尴尬，二叔吃完，就先下了桌。
对于流言，心照不宣的避讳。
姚安然不知道姚斌是否听到了什么，姚斌没问，她也缄口不提。
吃完饭，李芳拉着姚安然跟姚斌关在屋里说话，大部分是问姚斌的学习，姚斌一一回答，态度说不上亲热也说不上平淡。
男孩大了，心思也多了。
“妈，你跟姐姐聊吧，我出去放鞭炮了。”
姚斌带了帽子就要走，李芳说：“这么大的人了，还玩那些。”
“有什么的啊，谁说鞭炮只能小孩玩。”
姚斌关门走了，房间弥漫着沉默，李芳关了窗，给姚安然倒了一杯水。
半晌，李芳说：“我明天看了你爸就走。”
姚安然猛地抬头，蹙眉道：“你才刚刚回来，小斌其实一直很想你。”
“小斌是不是知道了”李芳吞吞的开口。
姚安然斟酌：“我不知道，我没跟他说过，可能是一年没见有些不好意思吧，再说，小斌现在长大了，心思也多。”
李芳得到宽慰，握着姚安然的手说：“这一年多辛苦你了。”
姚安然摇头，李芳说：“我听疗养院的护士说，你下半年开始掏药钱了，一瓶药好几百，这些钱都是从哪里来的。”
窗外的鞭声隔着玻璃朦胧遥远，淡淡的磷味刺激着人的鼻息，不经让人蹙眉。
姚安然低声回答：“萧云给的。”
李芳思虑了一会，看了好几眼姚安然，终于开口问：“你跟他。”
“妈”姚安然出声打断，不知是磷味太刺鼻，还是李芳的话太突然，她情绪有些激动，“我跟他什么也没有，我做不来那一套，我一年没见过他了这些钱我以后会还”
做不来那一套，哪一套无非是李芳讨好男人生活的那一套。
李芳眼眶发红，原来女儿终究是无法释怀，李芳擦了擦眼睛：“妈没有别的意思，你是我的女儿，我希望你以后能过的比妈好。”
“妈，我是个瞎子，没人会愿意娶个瞎子，我也不打算嫁人。”
李芳一窒，终究什么也没再说，心结也不是一次能解开。
第二天李芳就走了，住在二叔家，难免尴尬。
姚安然一直送到车站才返回，在万里巷绕道，顺路经过了萧云家。
她去敲了门，没人回应，心里不觉泛起委屈。
一年前，她在这扇门内骂了萧云，骂了他是流氓混蛋，说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他。
这一年，她反反复复的回忆，总觉得那天的萧云很奇怪，他总是漫不经心的调侃她，凶她，又对她好，从来不会将脆弱展现在她面前。
他不顾一切的强吻，就像告别仪式。
她记得他说：也许以后真见不到我了，你是不是很开心。
一语成真，她并没有觉得开心，反而日夜的胡思乱想。
过完年，姚安然再次回到了学校，再有半年她就毕业了，而姚斌初中毕业。
天气越来越热，姚安然的手工艺一天能卖一百多，可以独自承担生活费，而萧云的钱她每月都按时打给疗养院。
六月初，姚安然毕业。
她在寝室整理完行李，跟新室友一起抬到楼下。
正午炎热，校园的学生少之又少，汗水渗透夏衣，风都带着闷热。
“姚安然。”
有人在叫她。
姚安然浑身一凝，猛地直起腰板，汗水从睫毛上落下，她眼颤了一下。
她穿着淡蓝色t恤，上面大大的卡通图像，一条有些肥大的运动裤，一双黑色的帆布鞋，头发很长，束在脑后，几缕头发随风扬起。
姚安然无焦距的眼轻轻垂下，叫她的人并不是那熟悉的慵懒音色。
来人是兔子。
在兔子的印象里，姚安然总是一身素裙，秀发辫成麻花辫子，走路轻轻摇摆，透着江南女子的清婉，此刻的姚安然光华敛去，纤瘦轻薄。
兔子走向前，看了一眼姚安然的行李，两大箱子，他说：“姚安然，我是兔子，我来给你搬行李。”
兔子本名叫雷胜杰，被人叫兔子叫习惯了，逢人就报兔子的名号。
姚安然还真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外号。
她跟身边的室友说了一声，室友走后，她转头问兔子：“谁让你来的”
答案其实不言而喻，可姚安然还是问了。
兔子一手一个箱子说：“萧哥让我来的。”
“哦。”姚安然说：“他还活着啊。”
“你这话怎么个意思”好脾气的兔子皱起眉，语气也不客气。
太阳火辣辣的，姚安然甩开盲杖，擦着脸上的汗水，平淡道：“没什么意思。”
兔子心里有些气，没再问话，搬着行李就往前走，也不管姚安然。
还没走到校门口，一道清脆的男生传来，正在变声期，微微的哑。
“姐。”
“小斌你怎么来了”
姚斌甩着满脸的汗，跑过来，生怕姚安然训他，讨好的说：“我这不是看你毕业了，过来帮你般东西嘛，晚上我就回学校上自习，姐，你别说我。”
姚安然冷眉，听他喘着气，一定是下车后一路跑来，心头一软，也没说什么。
姚斌此时看到了搬行李的兔子，不由的一愣，问：“兔子哥，你怎么在这。”
兔子说：“没看到啊，受萧哥之托。”
看来萧云是有先见之明，没有让王鹏跟钉子来，要不然准跟姚安然干架了。
姚斌兴奋的问：“萧哥呢，我一年多没见到他了，他现在是在北京么”
兔子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直接将一个行李塞给姚斌，“你拿一个。”
“哦。”姚斌接住箱子，也忘记了要答案。
姚安然走在后面，耳边是行李轮滑动在地上的声响，六月份毕业的学生不少，校门口进出的都是学生。
没有普通校园面对毕业的狂热跟迷茫，这里毕业了也不会有人喧哗，就跟她两年前来时一样，死寂。
出了校门，兔子还搬着行李往前走，姚斌连忙喊住他：“兔子哥，我们直接打车去车站，我姐回家。”
兔子又折回来，热的快冒烟，直接找个阴凉处坐下，让姚斌将姚安然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