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难免有始无终
幽炽本以为献会立刻寻回冥界。
毕竟全冥界中人都知道，瓶中妖女献是冥界中最受不得委屈的存在。
曾经，只要被斥责，献必定与幽炽打斗不休，直到幽炽难以抵挡发动锁神玉链使献丧失攻击能力。
被斥责尚且如此，如今幽炽可是差点夺去献的意志，献竟然毫无行动。
献当然是不甘心的。
只是无论是人类还是妖、神，一旦有了软肋也就失了洒脱。
献何尝不想寻回冥界去大战幽炽，以解心头之恨。
可献怕，她怕她寻回冥界正中了幽炽的下怀；她怕幽炽以目无尊卑为由将她锁在冥界；她最怕的是不能继续留在温煦身边。
就连献都觉得可笑，她远古女神献竟然也会有缩头缩尾的这一天。
小狼打碎意枯后的三天里，献、温煦、小狼，像是一家三口般吃美味的食物、逛零食众多的超市，甚至去了d市最大的游乐场。
献是被温煦与小狼恳求去的。
一趟惊险刺激的过山车下来，二十人中只有献全程面无表情，甚至好心地伸长手拍了拍旁边的温煦，以示安慰。
而孩童模样的小狼只能费力仰着头在过山车下等着温煦与献。
这孩子一听温煦提到游乐园便吵着嚷着要过来，结果入了园，小狼能够玩的项目寥寥无几。
瞧着那两个一一体验各个项目，小狼并不懂他为什么执意要求来这里。
难道只是为了看温煦脸色煞白，而神女面色淡然么
这三天中，献再次带着小狼去视察了蚩黎一番。
几天前还痴迷于瑜伽的蚩黎，这次见到献时，他兴冲冲的邀请献与他一起舞动身体。
献拉着小狼站在蚩黎音乐声音震天响的豪宅内，冷漠地拒绝了蚩黎的热情邀请，倒是小狼敷衍地随着蚩黎扭了几下。
照例送给蚩黎一身伤痕后，献提着小狼飘身而去。
洁白的云朵之间，小狼脆声问道：“阿献姐姐，那人真的是蚩尤么”
之前落地时映入眼帘的魔鬼舞姿，小狼触目难忘。
蚩尤，那可是杀伐果断的战神，他一生都想控制整个世界，又怎么会如此游戏人间
“他是蚩尤，”献缓缓开口，“但也不是。”
守住蚩黎乃蚩尤之魂一事，是献与蚩黎盟约的一部分。
这三日的深夜，梦魇依旧前来。
同献一样，温煦的一颗心总是七上八下，时常担心献会消失再也不归，所以每个夜晚他都是不肯入睡的。
而梦魇之所以出现。是因为献每晚到了十点半便会施法令温煦入睡。对此温煦每天清晨醒来后也是明白的，只是默默将献对他的这份关心放在了心里。
梦魇这几夜总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梦魇”今夜梦魇迟迟不拿出梦珠，献只能开口催促：“梦珠在何处”
梦魇回过神，她本是照例种梦，不知怎的竟然盯着沉睡的温煦想起了那个负心汉。
“梦魇一时慌神，”梦魇低下头道，“请献主责罚。”
“责罚倒是不必，”献目光探寻，肯定道，“你有心事。”
对于种梦这一职责，梦魇一向争分夺秒，唯恐误了时间难以完成。兢兢业业一千年，这几夜却如此反常，献只怕若是她不及时提醒，梦魇迟早有一日会被幽炽严惩。
梦魇思索了几秒，抬起头直视献：“献主，梦魇有一事不明。”
“何事”
“献主夜夜为这个凡人碎去噩梦，可是对这个凡人有意”
献注视着睡梦中眉头微蹙的温煦，第一次正面坚定道：“自然。”
梦魇有些惊讶，她一早便看出了献主与这男子之间的情意，却不想献主竟会坦白心迹。
“献主可知，情之一字，难免有始无终”
说到底，梦魇与献相同，她们的心中都住进了一个凡人。
献挑眉，看样子梦魇是受了情伤。只是如今她只想与温煦继续生活在一起，并没有执着于有始有终。
“相遇便好。”
献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情，与温煦相遇，是她被困四千年以来得到的唯一温暖。
梦魇木然道：“相遇便好哪怕神伤”
“是，”献回眸，“哪怕神伤。”
若一个人花心，那么他难免留下痕迹，如果一个女人长期装作视而不见，那么她一定爱这个男人爱得卑微。
梦魇向献拱了拱手，告别道：“因梦魇之故对献主多有打扰，多谢献主关怀，梦魇告辞。”
“梦魇，我还没说完，”献一字一句认真道，“如果付出真心却被情伤，我会抽身离去。只因他若伤到了我，便证明了他已经不爱。”
梦魇垂下手细细咀嚼着献这一段话。半晌，梦魇再度拱手无言告退。
梦魇心思重重而来，失魂落魄而走。
献摇了摇头，只愿梦魇的反常没有被冥界发现，否则幽炽那老头失去了辛苦调制出来嗯意枯，难免不会把气撒在他人身上。
听到了对话的小狼起身跑到献眼前，不知从哪里来的信任，对献坚定道：“阿献姐姐，文生绝对不会伤你。”
献几乎想抬起脚将这只小妖踹飞，这孩子到底听没听明白：她只是在劝导梦魇，和温煦没有丝毫的关系。
哪知还没等献发作，小狼又加了一句：“小狼也不会。”
献再度将目光投向温煦。
柔软大床上，温煦睡姿端正，淡黄色的灯光洒在他英俊的面庞，更加突出了他眉间那点鼓起的忧愁。
与梦魇只能白日里偷偷来人界短暂时间不同，献几乎日日守在温煦身边。
这人只有一个挚友沈子铭，生活规律、不喜交际，有时温暖如午间阳光，有时唠叨得令献不耐。
从根本上来说，温煦与梦魇看上的那个花心大萝卜完全不同，可梦魇与献却是相同的。
她们同样被冥界所控，能够与人类相识、相守已是难得，有始有终更是妄想。
“我不在乎伤心与否，”献喃喃道，“只愿他平安喜乐。”
数日后，小狼将献这一席话转告给了温煦。
彼时温煦对着空荡的房间无力道：“如果余生没了阿献，哪怕平安，也再无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