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裴秀水扯下衣带，一件东西忽然从她的腰带夹缝出跌了出来，正跌在楚昭华的裙摆上，那东西滚了一滚，是一块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剔透白玉，可那极小的白玉竟雕刻出一只栩栩如生的衔着牡丹花枝的兔子，就连牡丹花花瓣的一个褶皱，兔子身上的绒毛都雕刻得一清二楚，一看就并非凡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白兔牡丹的微雕白玉上，就连裴秀水都愣住了。
她的脸色又白转红，又由红转青，噗通一声跪倒在萧太后跟前:“我、我、奴太后，我并不知道这是怎么不不，太后，我还以为是弄丢了，或是被人捡走了，却不想是我没有收好”
她的反应也是很快了，第一反应虽然是想辩解喊冤，但马上停住，改口说是没有收好。
萧太后看着她慌乱的模样，脸上却一派平静，息怒难辨:“你可知道，若是一日找不到这玉雕，少君的人难免就会被人在背后议论，就是少君也会受到牵连。”
“我知道”裴秀水哽咽道，“都是我的错，明明是爹爹送给我的保命玉，却没有贴身保管好，还连累了楚姐姐。楚姐姐，都是我的错，是我害得你蒙受委屈，我也不敢求你原谅，只请你不要生气，没得气坏了身子，那我的罪孽就愈加重了”
她转向楚昭华，身子一软，正要拜伏下去，却被楚昭华握住了手臂，将她的身子抬了起来。楚昭华看着她的眼睛，她虽然语声哽咽，可眼睛里却连泪水都没有。她只是微微一笑，柔声道:“裴小姐如此金贵的身份，喊我一声姐姐，我却是不能应的。我也并未因为此事对裴小姐生气，既然是如此贵重之物，任谁丢了都会心焦如焚，我又如何会对你记恨呢”
“罢了，”萧太后忽然道，“我看裴丫头在我这里待的时间也够长了，你爹爹肯定十分想念你，我也不好再强留你在身边，以后你有空再进宫陪我这老婆子吧。”她站起身，一旁伺候的嬷嬷立刻扶住她的手臂，她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道:“少君，你过来。昭华也一起吧。”
楚昭华愣了一下，才跟上李毓，徒留裴秀水一人跪坐在地上垂泪。跟在萧太后身后，自然是不能擅自交谈，便是窃窃私语也不行。
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盯着李毓看，任谁都不可能被人这样一直盯着而没有反应，更何况是李毓这样习过武的，身体本能就会对于直勾勾的视线有所感应，更别说她这样一直盯着不放的。
最终，李毓放慢脚步，同她前后相差半步，无声地问道:“怎么”
楚昭华看看太后，又做了个口型:“为什么”
李毓的视线缓缓从她的脸落到身体，又从身体回到脸上，简直看得她觉得手脚怎么摆都不对了，可他最后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又疾步把她落在了后面。
萧太后所居在紫宸殿。
楚昭华莫名其妙便被带进紫宸殿，太后和李毓说了一会儿话，无非是近来胃口如何，衣穿是不是够，都是些琐碎小事。忽然太后话锋一转，又道:“定南夫人跟我说了好几回，想给你说一门亲事，你心中可有合意的人选”
李毓端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笑着道:“祖母不必为我担忧，等到了该娶亲的时候，我自然会娶的。”
“这句话你从两年前就这么说了，也就是说你的心里是有了这个打算迎娶的人了何时打算让我见她一面”
“将来会有机会的。”
其实就她所知，李毓回到长安后的一个多月来，除了处理公事就是上朝，根本没有跟人私会的时间。而他所说的话，一听就是用来搪塞太后的。
果然，萧太后柳眉倒竖，怒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没得敷衍我这老婆子，还一敷衍就是两年，你是真觉得祖母老糊涂了脑子也不清楚了”
李毓叹了口气，忙为太后倒了一杯热茶，又为她顺气:“祖母，其实我”
“你是根本没有”太后突然看了楚昭华一眼，本来想说你是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又突然调转话头，“你看上的人是她吗”
楚昭华被呛到了。
李毓那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就这么看着她，眼角的泪痣更是为他平添了几分多情，当他这样专注地看着别人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深情款款的错觉。
萧太后冷哼一声:“所以，就是她了你不想承认是不是，不承认的话，现在就把人拖出去杖一百，反正她之前跟本宫顶嘴了好几回，本宫就好好替你教教她规矩。”
楚昭华连忙跪下。
李毓也跪在她身边，一手握住她的手腕，轻声道:“请祖母成全。”
太后闭上眼，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挥手道:“你先去吧，昭华就留在我这里，好好陪我几天。”
楚昭华闻言顿时恐慌起来，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可伴着萧太后也和伴着老虎差不多，虽说那老虎是雌老虎，可雌性老虎护起崽来更凶狠。她跟李毓并无首尾，若太后知道她对李毓并没有什么绮思，只怕她真的要被杖责死了。
“可是昭华并未学过规矩，我怕她冲撞了祖母，或是别的宫中贵人”
“不就是学规矩，我可以教她，她在紫宸殿，还能再得罪谁去”萧太后道，“这么定了，难道你还舍不得把人交给我”
“不，”李毓垂下眼，“只是马上就到秋猎了，昭华又是我的护卫，有些事还需要交代她去办。”
“那就把人借给我五天，你不会连五天都不肯吧”
“祖母说哪里的话。”李毓无奈地看向了她，两个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确定和动摇。反而是楚昭华先镇定下来，轻声道:“殿下请放心，我会尽力跟从太后，学好规矩。”其实她静下心来思量，反而觉得留在紫宸殿留在太后身边也不是最糟的，至少她现在都不用去见萧叶和林衍之同在一个屋檐下，就算有心去躲避，多半都是避不开的。
而事实证明，太后对她也并无恶意。李毓回清思殿后，她跟着太后抄了一会儿经书，太后夸她的字写得好，就让她回房休息了。晚膳也没让她伺候，还赏赐了几个小菜加三碟点心。第二日也是如此，只是午后叫她过去弹了一首曲子，楚昭华的古琴学得普普通通，只会弹几首简单的曲子，指法也有些生涩，可那些曲子经她一弹出来，竟有洋洋洒洒的开阔之意。
萧太后称赞了她两句，又手把手地纠正了她几个弹错的地方。
“先帝在时，有时来本宫这里坐坐，就是想听本宫弹几首曲子。虽然本宫并不得先帝宠爱，可就是凭着这几首曲子，本宫也坐到了今日的位置。”她看了看楚昭华，似乎从她脸上看出她的想法，又笑道，“我知道你会说，博陵萧家出太后，有萧家做后盾，这些都是自然而然的。并不是，我也曾被先帝厌弃过。”
太后摸了摸她的脸颊:“先帝也曾真心喜欢过一个女子，她长得可跟你有些相像啊，你也是南诏人吧”
楚昭华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她观察着太后脸上的表情，却发觉她说这句话并无迁怒她的意思，便道:“奴的娘亲是南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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