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葵看景月脸色很难看,忙拿了镜台上的百濯香粉,给景月涂抹上:“六小姐说得是,这香粉是邵大人送的,四小姐多抹点在脸上,邵大人一定喜欢闻”
景月渐渐平复怒意:“脖上也抹些”又在手上沾了点,玫瑰浓郁的香味萦绕在景月周身,持久不散。
景秀出门后,想邵谦要来远香堂,经景月这一闹,生怕又会遇到,她想了想道:“我们还是快回西厢院。”
白苏也觉得不宜久留,可看景秀这身衣裳染得全是胭脂红,她利落道:“这身出去不妥,我去找件衣裳来让六小姐换下。”
约莫半刻钟,景秀换了身丫鬟的衣裙,与白苏急急往远香堂外去。
刚走出远香堂,正要往西边的抄手游廊去,却在迎面堆砌假山旁,看到赵总管领着邵谦走过来,她脚下一顿,四顾一望,忙拉着白苏垂下脸,避开转走另一条道上。
邵谦不经意间看到这幕,也看到那张素白慌张的小脸,他停下脚,皱了皱眉,这丫头走这么快,当自己是罗刹避之不及。
直到那身影跨过月亮门,消失不见,他眉峰微松。
赵总管看邵谦停下脚,忙伸手道:“邵大人,请。”
邵谦收回目光,往厅堂里走去。
刚坐下来,想起那丫头慌张避开的神色,就莫名火气,枉担心她真被自己掐死,今早借口来内院,也是想打听那丫头是死是活。
想起这些,他冷冷地一笑,觉得不可思议,他堂堂五军左都督,军中叱咤风云,杀伐果决,那丫头不知死活,若在平时,不管何人早就死在自己手下。可自己还鬼使神差地来到内院,就是想知道她怎么样了。这些要传了出去,岂不教世人笑掉大牙,竟然会为了一个丫鬟牵肠挂肚。
他不由得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来滁州还有更重要的事,不该为这些事烦心。
他这一掌吓得来上茶的丫鬟一个哆嗦,手脚不稳,茶杯就落在了地上。
丫鬟吓得腿一软,整个人就跪倒在了地上:“大大大人恕罪”几乎话都说不清楚。
白芷听到堂屋动静,立刻走进来,看邵谦一脸冷色,她放声喝道:“雁儿,你是怎么上茶的”就要一巴掌打在跪地丫鬟的身上。
被邵谦扬手握住手腕,白芷顿时疼得白了脸,屈膝跪地道:“邵大人”
邵谦一甩手,目光直视叫雁儿的丫鬟,冷冷地道:“抬起脸来。”
雁儿吓得恨不得找个地洞躲起来,脸死死地埋着。
邵谦没了耐性,弯腰钳住雁儿的下颚,看她左脸的红肿,他脸色一阴,道:“叫什么名字”
雁儿被迫与邵谦对视,惊愕地看着一双如鹰般锐利冰冷的眼睛,她止不住颤抖着道:“奴婢雁儿”
邵谦猛地放下手,压抑着满身的戾气,满眸的杀气。很好,你这小丫头果真不是个丫鬟,就连名字都是假的,当真是不知死活
赵总管看邵谦突然变了的脸色,忙赔不是道:“新来的丫鬟没调教好,邵大人勿要动怒。”又看屋子乱糟糟的,指了白芷:“快把邵大人请进稍间好好伺候。”
白芷躬身做请。
邵谦脸色铁青地站直身,跟着白芷往里面去。
在稍间里的景月早就衣冠鲜丽地等候着,手里拿着靶镜整理妆容,心里却扑通扑通直跳,十分不安定。
落葵见了也是着急:“四小姐您这一紧张,我腿脚也跟着哆嗦。”
“没出息”景月碎了一口,被这丫头带得更紧张了。
母亲给的机会只有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往后只怕再也不会有比这更好的亲事,且邵大人还未娶妻,她若嫁过去,便是当家主母,哪还用再看别人脸色,卑躬屈膝
一想到这里,景月更打定主意要攀上邵大人,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一抬手举杯就往自己衣袖上淋去。
看得落葵目瞪口呆:“四小姐”
“闭嘴”景月轻喝道,“不许说话”
待衣衫几近湿透,景月嘴角勾起一抹笑,听到有几重脚步纷至沓来的声响,她慢慢解开衣襟领口上的琵琶对扣,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玉颈,便要宽衣解带
只要邵大人一进屋,看去她清白,那她就只能嫁于他了。
以前不就有这样成功的例子
显然,景月当真是豁出去了,不惜一切,更以女儿家清白做赌注。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景月已将对扣全解开,就要褪去外衣褙子
听到自己心跳如鼓,她媚眼如丝地盯着房门处。
邵谦跟着白芷走近左稍间,一股玫瑰香粉味越来越浓,他已嗅出是百濯香粉,脚步就有些迟缓,脑中突然想起那小丫头在假山说的那些话
白芷走到门前停下,正要推门,见身后的邵大人走得缓慢,她即躬身请道:“邵大人请进。”
白芷忙将门打开,邵谦陡然停下脚,朗声道:“京中传来百里加急的折子还未批,你去通传傅太太,说
我改日再来拜访。”转身就往回走。
白芷想叫住又不敢叫,只能任由邵谦大步流星地离去,直到看不见人影。
她回过神走进屋,顿时立在那里,瞠目结舌地看着景月衣衫不整的模样
邵谦脸色不虞地径自往大厅去,堂堂一州知府竟也要弄出这种事来,败坏纲纪。
他虽没进屋,但凭浓郁不散的玫瑰味,再经那丫头曾提醒的话,便可知左稍间里多半不是霍氏候着,而是位小姐。
他冷哼一声,书香世家也要用这种手段攀结,看来这傅家并不如传闻中那样清白。
刚进大厅,看到傅正礼从外头走进屋,邵谦沉声有礼道:“傅大人。”
“下官拜见邵大人。”傅正礼中规中矩地给邵谦行礼。
“傅大人免礼。”邵谦客套道。
傅正礼听出他语气生硬,不好怠慢,请他上座道:“下官正要随几位知县去慰问难民,哪知邵大人来了府,邵大人是有何要吩咐”
邵谦也有正经事要谈,便坐下来道:“滁州这一带雪灾严重,百姓流离失所,势必有些难民情绪高昂,恐起抗拒,闹出结党暴动的事来,我听闻傅太太在滁州百姓心中有菩萨之称美誉,一贯乐善好施,又在雪灾之初施粥布膳,广结善缘,想请傅太太和傅大人若能一同探望难民,多少能减轻他们的亢奋情绪。只是难民之地污秽杂乱,傅太太妇道人家不好前往,我不请自来,正是想与傅太太商量这事。”
“还是邵大人考虑稳妥。”傅正礼目露欣赏,“能化解这场灾难,我与太太自当义不容辞。”说着,吩咐屋里的丫鬟:“去请太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