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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杨代文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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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代文说得没错,他,是要进城务工了。

    一九九五年的中国,正在发生着深刻的变革,尤其是南方发达地县,城市建设如火如荼,大批的农民工纷纷涌进城市。然而,他们一没技术二没文化,有的就是浑身使不完的力气,而城市建设需要的就是他们这样的建筑工人。一批又一批的建筑大军涌向沿海发达地县,而随着这些首次踏入城市的农民带回改革最前沿的消息,广大农村剩余劳动力似乎看到了致富的曙光。

    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也传到了屹潼县农场。最初带回这个消息的不是别人,就是杨梦文三姨家大表哥的儿子,那个不给他工钱的表侄小冬子。这小子虽说好吃懒做,但脑筋活络,整天净琢磨来钱道儿,他不琢磨来钱道儿也不行,场里那次招工考试他没考上,不是场里的正式职工就分不到土地,没有地就没了生计。由于没事干,小冬天就整天游手好闲,走东家串西家,不是喝酒就是找人打麻将、玩扑克,久而久之,他媳妇就开始哭闹,说他不挣回钱来就带孩子回娘家。小冬子脾气倒好,嬉嬉地笑着哄好媳妇该干嘛干嘛,并经常到父母家蹭吃蹭喝,父母一气之下把他打了出去,说再不管他的事,都是成家的人了,出去自己找活干挣钱养家。

    小冬子无奈就揣了点钱和几个小子偷偷上了南下的拉煤火车,跑去了南方。可他一去就是三年,一趟没回来,媳妇天天哭闹,说他不要自己和孩子了。

    这一天,正哭闹呢,小冬子却回来了,还西装革履的,小头发也梳得油光锃亮,还拿回大包小包的东西,有吃的,有衣服,竟然还有一台大彩电这在农场家属县一时间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议论的话题,都说小冬子在南方挣着钱了。有人问他干什么挣这么多钱,小冬子倒也不隐瞒,说是盖大楼。

    老杨家的房子在农场家属县最南边那趟街基上,平时比较清静,但穿过家属县的那条沙土路两侧的人家却是最热闹的,平时农闲了,大家都爱在这一带活动,除了交通的原因外,最主要的原因是道旁有一家小卖店,大家平时没事到小卖店里买个烟买瓶酒的,再不就是玩玩扑克打打麻将什么的。因此,这家小卖店是农场家属县的情报中心和信息传播中心。

    杨代文平时没事也总爱去这家小卖店,他去的目的无外乎两个,一个是买酒,一个是打麻将。别看他从小就是个爱打架的浑不吝,但聪明着呢,打麻将不输不说,喝酒也是个硬茬。小冬子回来时他正在小卖店和人打麻将,吆五喝六的。

    有人吓唬他说:“杨老五,你妈来了”

    杨代文吓得把牌一推,穿鞋下地就要跑,围观的人们哈哈大笑。

    杨母平时对孩子管教很严,虽说孩子们上学时她不怎么管学习的事,但绝不让孩子沾染上坏习惯或不良嗜好。赌博就是其中之一。平时,杨代文都是偷着玩的,他哪敢让母亲知道啊,挨顿打倒没什么,他是怕母亲生气。

    当下,一听说是逗他玩的,杨代文往窗外看了看,见天色也不早了,就说不玩了,得回家。这时候小冬子就进来了,得了巴涩地挨个递烟,带滤咀的外烟。

    抛了一圈烟后,一眼看见了杨代文,小冬子笑嘻嘻地说:“五叔,来一根”

    杨代文接过来看了看,顺手卡在了耳朵上。

    “小冬子,你这是发了怎么的当初你六叔干点活才三十多块钱你都不愿意给,现在抽这么好的烟”

    小冬子被揭了短,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还是嘻嘻地笑着说:“那时不是侄儿不懂事儿嘛,五叔,你家那点地还用得着俩人让我四叔一个人干就行了,你跟我去南方吧”

    “我去那地方干啥也没吃太多墨水”

    “哎哟,那大城市遍地是黄金咱有的是力气,出力挣钱,又不偷不抢的”

    杨代文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小冬子,问他:“具体都干啥活呀”

    “五叔,反正我是干的力工,就是搬砖砌墙啥的但我不是不识多少字嘛,五叔你是初中毕业,当初上学时又学习那么好,你要是去了呀最起码能混个工头当当不干活不说,挣的还多”

    这时,屋里有人起着哄:“杨老五你要是去当工头,那我们大家都跟你去”

    杨代文看了看他们,笑着说:“就你们这帮懒玩意儿可拉倒吧行了,我回去了”说着,他就往家走。

    可一路上他就琢磨开了,别看小冬子是个不着调的人,但他说的话倒有些道理,自己和四哥两个人种地确实有富余,就因为地里的活不够干,所以才做起了豆腐,但做豆腐起早贪晚不说,也挣不了几个钱。别管小冬子说的咋样,应该亲自去瞧瞧,实在不行再回来呗,又不搭啥,就当是旅游了。

    打定了主意后,他一到家就和母亲说了自己的想法。一听说他要去南方,杨母还没等发表意见呢,他媳妇却死活不同意,说她常看报纸,在电视里也看过,南方灯红酒绿的,很乱也很复杂,再说了,孩子还小,她每天又要去学校上课,他要是走了孩子谁来管

    杨母说:“你们都成家立业了,有些事情当妈的也不该管,日子还是需要自己过的,孩子我倒是可以帮你们看,但老五可有一条,你要答应妈,妈就同意你去”

    “妈你说。”杨代文满脸堆笑看着母亲。

    杨母说:“在外面可不能学坏要是学坏了就别管我叫妈,我也不认你这个儿子”

    “妈你放心吧,我能学啥坏”

    “更不能打架”

    “我都多大了还打架不会的”

    见母亲同意了,杨代文这个高兴啊,直说让媳妇倒酒,他要喝一杯。他媳妇一听,就说:“妈,你咋能让他去呢”

    杨母说:“不去咋办咱这房子还有饥荒没还完呢,老五整天做那豆腐也挣不了几个钱,还起早贪晚的。现在国家形势好了,只要肯出力,就没有过不好的日子。”

    杨代文又好言劝着媳妇,最后,她总算同意了,但要求他必须过年时回来,可不能像小冬子似的一走就是三年不回家,还没个音讯让人着急。

    杨代文答应着,又跟四哥杨时文商量着是不是把做豆腐的家什卖了,反正也不做豆腐了。杨时文却说:“先别卖了,到时候你要是再回来呢卖了干啥营生”

    杨代文心里却在想,不破釜沉舟就干不成事,这和打架一样,要打,就得把他打疼、打怕,打得他见了你就哆嗦,要是不疼不痒的,还等着人家反击吗

    虽说他拿打架来比喻有些不妥,但颇有些道理。在老杨家哥六个当中,杨代文从小挨父母的打最多,或许这也是他在外面爱打架的原因吧,但他打的都是爱欺负人的坏小子,有时是为自己,更多的却是为了别人,他打的是抱不平。自从辍学后,直到娶了媳妇成了家,他再没打过架,整天为了生活奔波的人,哪有时间去和人口角呢再加上杨老汉过早地去世,对杨代文来说打击是最大的,挨父亲的打,不等于不爱父亲,只不过他不愿意表现出来罢了。但藏在心里的爱却是最深沉的爱。

    说走就走,一刻都不会耽搁,这是杨代文的性格。这其实也和打架一样,能动手绝不吵吵。

    临行前,杨母给杨代文拿了三百块钱,并叮嘱他,出门在外的,穷家富路,尽量别在吃上省钱,能找着活干就干,实在找不到趁早回来。

    杨代文答应着,其实他知道,母亲的话是说给自己媳妇听的,俗话说,知子莫若母,自己什么性格母亲最清楚不过了。

    他媳妇也说这说那地叮嘱,他吼了一句:“行了,别叨叨了,又不是上战场在家好好照顾妈和孩子啊”

    媳妇一边抹泪一边答应着。

    儿行千里母担忧。像每次杨梦文回家又返回去时一样,杨母一直把杨代文送到场部东边的国道口,看着他上了公共汽车还不肯离去,一直挥着手、挥着手。

    小冬子此前先走了,说是在省城等杨代文。杨代文坐着公共汽车到了省城和小冬子汇合后,就坐上了南下的火车,朝着那个改革开放的最前沿出发了。迎接他的,却不知是美好的财富时代,还是起起落落的人生未来。

    坐在硬座绿皮火车上,杨代文懵懂地望着窗外,这是他第一次坐火车,更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第一次去那么大的城市。他有些忐忑,更有些惶惑不安,但他脑海里浮现出一周前参加弟弟婚礼时的情景,那租住在别人家西屋的狭小的婚房,婚房里寒酸得让人看了忍不住落泪的摆设,还有弟弟梦文那满足的笑脸,母亲有泪强忍着流到心里的一幕幕,他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混出个样来,即使不为自己,也为了这个家。尤其是弟弟梦文,家里唯一一个进了机关的人,将来是要当干部的,可不能让他太寒酸,等挣着钱了,怎么也得帮弟弟买个房子。

    从小到大,虽说杨代文经常怼弟弟梦文,还处处和他比,经常说父母偏心,但他却是最爱弟弟的,只不过他的这份爱从来不会表达,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从来都是带着情绪的“横”。但是,杨梦文却从来都不在乎,更很少因此而生气。杨代文知道,恐怕家里这么多哥兄弟中只有六弟梦文真正懂自己。只不过可气的是,梦文竟也把对五哥的那份情感藏在心里,也从来不说。

    其实,或许杨代文并不知道,杨梦文心里装着的除了母亲,就是哥姐们,结婚后或许还会有水晶,但唯独不会有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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