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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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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我之间的事, 偏偏白白连累旁人。”长夷伸手抚上那刀痕,“这凹痕如此深, 想必那时我是恨极了你。”

    姜玘笑了笑, “你如今只是忘记,说不定哪日你想起来了, 会恨现在在我身边的你。”

    长夷摇头,“我这人有些死脑筋,只看当下。”

    “哦”

    “譬如此刻我想的是:当下我是谁,我在什么地方,我该做些什么。有时候顾得太长远, 反而碍手碍脚, 到头来也是自己逼自己。”

    “听你这话,总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长夷偏头看他, 扬了扬眉,“殿下的这位故人,又是什么来头”

    姜玘道:“故人已逝,再提生前旧名也无益。只是你与她又有不同, 她虽顾当下,却时刻谨记风骨与信念, 反而将性命排至最末, 可她又偏偏凭着不要命的韧劲,夺得无人敢与之争锋的声威。”

    长夷自觉不如, 坦率道:“我这人怕死, 好死不如赖活着, 真到了穷途末路,无论如何也要留得一命在。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便一定还有用处。”

    姜玘问道:“你不考虑长远,你远在冀北的父兄又该如何”

    长夷转头看他,伸手扯住他的袖子,使他往前走了一步,笑吟吟道:“我三位哥哥可比我有出息得多,我爹也早就懒得管我这个不孝女,这事哪轮得着我操心就算哪日我不得不操心,也不过是一战的事。”

    姜玘回握住她抓着他袖子的手,微微俯身,逼近她的眼睛,“一战之后,无论胜败,你冀北古家的谋逆之名,将于史册上遗臭万年。”

    长夷不动分毫,答道:“有些事不需后人知晓,但求无愧于心。”

    姜玘忽然低头,薄唇带着一丝凉意,轻轻碰上她的眼睛,鼻尖,乃至嘴唇,低声道:“白骨成枯,我亲眼见过。你不能有这个下场。”

    不是不该,是不能。

    她的手微微一紧,呼出了一口气,道:“白骨成枯十二年前株连十族的公孙族就是如此。公孙族亡了,古家只能替他们走下去。”

    “走到何处去”他目光微微沉下去。

    长夷心念一转,笑道:“我哪知道”她又反问道:“阿栖当初,是不是和我一样”

    “是和你一样。”姜玘直起身子,轻描淡写道:“不过那时,孤不进则死罢了。”

    他们不知不觉说了许久,直到殿试完毕,贡士们由内侍领路,沿原路出宫。那群人有人喜形于色,有人却面色灰败,长夷朝下望了望,却见有一人忽然抬头,看了她和姜玘一眼。

    离得有些远,长夷看不清他的脸。

    等到金榜张贴之时,榜首状元郎正是先前取得会元之名的孟灵运,这是大邺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三元及第者,一时满朝惊讶,四处打听借机招揽巴结者不少。孟灵运连半夜起来上个茅房都要被人叫住,最后没办法,连夜卷起铺盖偷偷地借宿到同窗家了。

    此外还有一件大事。

    薛贵妃有孕了。

    妃嫔有孕本是常事,可是偏偏挑在这种时期,宁王恰好回宫,哗变之事还没凉透,薛党便又有点坐不住了。

    皇帝盛宠贵妃天下皆知,得知了喜讯之后便决定大办宫宴,顺便下诏命薛贵妃之侄薛骞入宫,薛骞毕竟是风州守将,如此举措实在是荒唐,可朝中除却一些御史上疏谏言之外,王爷太子以及内阁诸位大臣均不发声。再者皇帝毕竟是皇帝,也无人敢直接忤逆。

    长夷听闻这个消息时,正坐在亭子的围栏上荡着双脚,来传话的小太监末了又补充一句:“殿下有令,宫宴那日你不得跨出房门。”

    待那小太监走了之后,长夷才跳下围栏,顺手折了一枝鲜花盛开的细嫩树枝,握在手心里随意甩动着跨入云汲殿。

    她进去绕了一圈,发现姜玘和元禄都不在,又沿着游廊四处荡了荡,春日的海棠花瓣滑落至肩头,她无暇去拂。

    长夷转到一棵树下,终于隐隐约约地听到丝丝笛声。

    姜玘立在另一棵海棠树下,花影乱摇着,扑向他天青色的衣袖,而他执笛的手巍然不动,长夷在他两丈处站立等候,无视了元禄示意她退下的眼神。

    姜玘一曲吹罢,也不看她,只淡淡道:“何事”

    长夷不出声。

    姜玘看了一眼元禄,元禄忙招呼所有旁人全部退下,长夷这才上前几步,低声道:“殿下和薛骞打过交道么”

    其实这话她根本不必问,一个是将军府的公子,如今的大将军,一个是深宫里的太子,又明里暗里保持着敌对关系,根本没有多少机会打交道。

    姜玘凝神看着长夷,等她下文。

    长夷道:“薛骞此人桀骜不驯,目中向来无王法,他若和秦卓有所勾结,此番入京,定然目的不纯。”

    他当然知道她的顾虑,静静等她说下去。

    长夷的右手轻轻抓了一下裙摆,自己却没意识到这小动作,深思道:“我了解他一贯的作风,殿下带我去赴宴,兴许我可以帮上忙。”

    姜玘清淡道:“你与他生疏了两年之久,你能保证你自己一定有用”

    他用“生疏”二字,也含了几丝讽意,长夷想到那血书和潜入的黑衣人,又不便直接说出,拿着枝条绕着他思忖着转了一圈,道:“有殿下监视着,我也做不了什么,为何不许我去”

    姜玘抽出她手上的树枝,以手中玉笛替换,道:“五年前孤教你的曲子,可还会吹”

    长夷迟疑了一下,将要出口的话咽回肚子里去,默不作声地将玉笛横到唇边,吹奏了一曲“青衣赋”。

    她其实是在边关时常吹奏此曲,故而也不大生疏,而劣质的木笛也比不得太子手中的镶金玉笛,此刻吹来,声韵清逸旷远,如清泉细流,才真正够得上这支曲子的韵味。

    长夷不由得赞道:“好笛。”

    姜玘折下枝条上的一朵已绽了一半的花,走到长夷跟前,别到她的鬓发上,才道:“准了。”

    宫宴那日,帝王特下恩典,特许殿试前三甲入宫赴宴。

    由车夫递交腰牌之后,有着各方权贵图腾标识的马车陆陆续续进入宫中,直入液凉殿外,再由宫人接引着入亭就坐,此处修筑着露天的花园阁楼,一潭湖水挨在一边,以星辰为盖,别有情致。

    除却东烨使臣议和那次,这次宫宴举办地是近三年来最盛大的一次,让来者目睹薛贵妃盛宠之势,甚至暗暗思忖接下来的行事。

    上至后妃王侯,下至官员女眷,纷纷动身参加,女眷们精心梳洗打扮,涂抹上好胭脂,眉眼饰之以妆,薛家公子如今乃青年将军,英姿飒爽。此外皇帝膝下诸位皇子个个不同凡响,成王宁王太子九皇子以及秦王世子全尚未册立正妃,更是极好的机会。

    元禄进殿催促太子更衣出席,姜玘对一边的长夷道:“你先去。”

    “为什么”

    她忘了两年的事,对这宫里的敏锐性也少了。姜玘耐心道:“你同孤一起,难免成为众矢之的。”

    尤其是她这容貌。

    长夷意会,随着元禄先走。

    日暮、皇城、美人、艳酒。

    那些娇俏可爱的姑娘们,吵吵闹闹成一团,四处搜罗着心上人的身影,皇帝即使身子抱恙,却仍然喜爱热闹,这宫宴倒是硬生生被弄出了相亲宴的感觉。

    长夷端着酒入殿,走到太子座位处,斟满了酒。

    殿中世家小姐来了一些,一个个衣着华美,长夷在衬托之下显得并不起眼。

    她立在一边,微垂着头,忽然听到一声低咳,清和坐在不远处,偷偷给长夷打手势。

    公主殿下贴着金钿,梅花妆精致动人,衣袖上俱以金丝纹出细密的牡丹,金钗鬓影之下,浑然有皇家与生俱来的端庄优雅。

    清和公主声威在外,世家贵女巴结有之,更为畏惧其锋芒。

    偏偏这丫头顶着个华贵的皮囊,借喝水抬袖的一瞬,对长夷偷偷地呲了呲牙。

    长夷:“”

    长夷抬头略扫了一眼,此时殿内除了一干侍立的宫人和贵女们,便是几位庶出的皇子公主,余的宫妃诰命不敢擅自搭腔,清和笑意颇浓,料定了这是她的一言堂,便是帝后来了,她亦有恃无恐。

    右侧抄手游廊尽头点着雕花宫灯,如浮在空中的幽火,荡起一波朦胧暗影,春气抬人,衬得此处宛若仙境。但到底都瞧惯了皇宫素来的奢华场面,诸妃除了争奇斗艳,也无别的兴致了,倒是回京不久的宁王笑道:“人未到奇,也无别的好玩之处,今日我们兄弟几个好容易聚一遭,偏生最贵的那个不来。”

    长夷听得扬了眉,余光一闪,有人自游廊转来。

    身后宫人弯腰提灯紧随,那人不急不缓,身形流畅。

    浮灯打上衣袂,章纹若隐若现。

    清和支着头悠闲道:“最贵的那个有什么意思,七哥还想等他殿下日理万机,谁知正在哪看书下棋呢。”

    她这话辛辣讽刺,因是侧对着宁王,看不见右边光景。

    那人慢慢踏上石阶,长袖垂下,眉眼漫不经心,见诸人渐渐惊觉望来,才抬头,似不耐烦地给了他们一个眼神,然后便挑起唇,笑了。

    东宫内外,他如戏子,换了一副妆容。

    长夷头疼地叹息了一声。

    果然,他收回目光,懒得再给一个眼神,却对着清和,开口了。

    “殿下在你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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