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仪山距离祥宁谷不算太远，一行人在次日上午抵达了山脚下。
前两日这附近下过一场大雪，看上山道路平整无痕的雪地，想来近日无人出入过。
幸好这日天气还算阴潮，雪还未化，可以进山。
只是需要弃马前行。
贺伯羽下马伸伸懒腰，扬手打了个响指，他那群跟班都停了打闹，凑到他身前。
“兄弟们，还是老规矩，一拨人进山，一拨人守着，你们分配下。”
一群人又叽叽喳喳起来，还有争执不下撸袖子划拳决定的，颇为默契，想来经常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做决定。
是去是留，是生是死，皆凭天意。
趁这空当，贺伯羽来到倾月面前，问道：“你是炼器师怎么从不曾听人提起过炼器师里有你这号美人”
“新手。”倾月言简意赅，顿了顿又强调了一下自己的要求：“此行想找一些上品材料，最好是极品，一切拜托你。”
贺伯羽笑道：“你野心不小嘛，刚刚学会炼器的新人就想着要一步登天吗”
倾月摇摇头，只说道：“我没多少时间。”
贺伯羽听了，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也敛去了许多。
忽而听得身后一阵哄笑声传来，他扭过头去，就见他的那帮兄弟在围着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闹。
那汉子很开心，笑得脸都红了。
贺伯羽挑了下眉头，走过去笑道：“哟，老熊终于赢了一次”
被称作“老熊”的汉子大笑两声，手握拳头去砸和他划拳的猴子。
“妈的跟你比划了二十多次，今天哥哥我他娘的终于赢你一回哈哈哈”
“瞧你这德行，我是可怜你故意输的。”猴子被他那两拳拍得差点吐血，翻出的白眼直冲天际。
“反正哥哥赢了”老熊笑呵呵地搂住他的小身板，胡撸两下他的脑袋，道：“扬眉吐气一回，省得他们特么老笑话我。”
猴子揉顺了自己的头发，冷哼一声，不阴不阳地说：“就你这两下子，进山躲在羽哥后边，别一去不复返。”
老熊也不生气，连连点头，笑道：“放心放心，你老实在这儿等哥哥回来，把挖到的宝贝分你一半。”
“嘁，我不稀罕。”猴子嫌弃地把他推到了贺伯羽身边，众人又是笑作一团。
贺伯羽也跟着调侃两句，然后回身看了一眼倾月，怕她等得不耐烦，他扬手，五指一抓做个收势，大家都默契收了声。
“行了，兄弟们检查一下都带齐工具了没，收拾妥当，该抱的抱，该骂的骂，然后就进山了。”
他话音一落，大家默不作声地交接装有各类寻宝工具的乾坤袋，然后一个个互相撞个肩膀，算作道别。
过程挺快，也格外安静。
这种事情他们经历过很多次，有些兄弟这一回头，就再也没回来过。
但没人把分离这事挂在表面上，这条危险的路是他们自己选的，生生死死就是那么一回事，太矫情就没劲了。
跟着贺伯羽进山的有十个人，包括阿飞和老熊。
贺伯羽走到山脚拐弯处时，吹了声嘹亮的口哨，头也没回，只高高扬了扬手臂，就消失在了猴子他们的视线中。
“你们兄弟感情很好，让人羡慕。”倾月看他颇为潇洒的和兄弟们道别，由衷道了一句。
贺伯羽摸了下冻得发红的鼻头，嘿嘿一笑：“羽哥刚刚是不是特风流倜傥真男人从不走回头路。”
这句话，让倾月想起了那天在大峡谷里遇见的周胖胖，啊不，人家叫周玉恒。
她轻笑着摇摇头，果然同一句话不同的人说出来，还真是天差地别。
山路崎岖，又加上雪地难行，他们走得很慢。
叶知非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贺伯羽身后走，时不时崴个脚，他真的很想哭。
老熊吭哧吭哧走过来，用他近二百斤的身体撞了一下叶知非，直接把人怼了个屁股墩儿。
“你干嘛”叶知非倒是没摔疼，只是腿脚有点酸胀，干脆就坐在雪地里歇歇。
“对不住哈，”老熊挺着像是十月怀胎的大肚子，艰难地弯腰冲他伸出手，嘿嘿笑着：“我是看你这小身板走着挺困难，想问问要不要我背你。”
叶知非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这体型，连忙摆手拒绝。
他怕万一这位背着他不小心后仰一摔，他就光荣牺牲了。
老熊有点困窘的样子，讪讪收回了手。
阿飞走过来把叶知非搀扶起来，拍拍他身上的雪，道：“小明你别生气，老熊这个人是个热心肠，他刚刚不是故意的。”
“啊，知道知道，我也没怪他的意思。”
叶知非冲老熊笑笑，困窘的人立即喜笑颜开起来，看样子还想过来跟他撞撞肩膀，但想到刚刚那一幕，他才停住脚步没动。
贺伯羽和倾月走在前面，听到后面的动静，回过头来看了看。
待继续上路时，贺伯羽贴过去，问：“要不要羽哥背你”
“谢谢，”倾月摇摇头，“不用。”
“累了就说，别不好意思啊。”贺伯羽忽然伸出戴着皮革露指手套的右手，朝倾月的脸上抚去。
倾月立刻停住脚步，偏头避开了，然后静静看着他。
叶知非在后面大喊：“你干嘛呢贼心不死要动手动脚是不是”
本窝在识海中休息的棘游也满心警惕地瞪着外面，只要贺伯羽再有动作，他绝对要把这臭小子吞吃入腹。
贺伯羽悻悻收回手，笑道：“你有根碎发落在眼睫上了，我是情不自”
“我有喜欢的人，”倾月突然出声打断他，“准确的说，我爱他，他也爱我。”
“啊，那怎么这几天都没见过他人呢”贺伯羽的语调听起来挺平静。
“他有点事，很快我们就能重逢。”倾月抬脚继续前行，周围皑皑白雪映进她的黑色眼瞳中，无比苍凉。
贺伯羽能感受到她的情绪，有一丝丝难以言喻的悲伤。
他试探性地问道：“你们要找的灵草是要给他炼丹”
倾月摇摇头，没有再给出回答，她只是走了一小段路后偏头看向他，无比认真道：“所以无论你的话真假与否，都不要喜欢我。”
她诚恳的语气里，甚至带着丝警告的意味。
贺伯羽虚眯起眼睛，没说话。
进入山里，阿飞和老熊挖了几个宝贝，不过都是中品的，倾月和叶知非连看都看一眼。
直到傍晚时分，他们碰到了一块上品的玄冰铁。
玄冰铁在逐渐暗下去的光线中闪着幽蓝色的光，在一片白雪世界中挺明显的。
阿飞、老熊等人摩拳擦掌要将那块玄冰铁拿下，但试了几次，都因那块玄冰铁的位置而失败了。
它嵌在山壁高处，要想取下，需得人悬在半空中用利刃劈开周围的山石，一来需要超强的耐心，二来也需要超高的技巧。
稍有不慎，撬动山石会引来山体塌陷，到时候他们只能被活埋。
在旁人嘲笑老熊体重的时候，贺伯羽偏头看了一眼倾月，见少女仰头盯着那块玄冰铁有些出神，他问道：“想什么呢感兴趣吗”
“嗯。”她想带回去给倾尘炼一柄趁手的兵器。
思索间，眉心一抹朱砂光彩大作，玄色大蛇已凌空而现。
红袍翻飞，倾月已纵身跃上大蛇额间，一人一兽御风直上，把地面上的一群人看直了眼。
贺伯羽听到她扔下一句话：“这块玄冰铁，我要了。”
棘游带着倾月游到云雾间，轻而易举来到那块镶嵌在山壁之中的玄冰铁，幽幽蓝光打在她洁白的脸上，透着势在必得的样子。
“倾月丫头你打算怎么做”棘游眯缝着眼瞅了下，山壁陡峭直耸入云，这块玄冰铁的位置要上不上，要下不下，十分恼人。
“你待着别动，留意上面的碎石。”
倾月指尖红光闪动，灵刃化作实体切割着玄冰铁附近的山石，细细碎碎的石屑滚落下去，砸在雪地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贺伯羽眯眼仰望着那抹红色身影，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叶知非走过来，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同样望着云雾间的倾月，道：“朋友奉劝你一句，别自找苦吃。”
“嗯”贺伯羽勾起嘴角，道：“你们商量好了一路上打消羽哥追求姑娘的积极性”
“你不会真的是一见钟情吧”
“朋友，你看羽哥像是开玩笑的人吗”
叶知非偏头看他一眼，定格在他上扬的唇角，心想的确很像开玩笑的人啊。
“不是打击你，你不了解她，也不清楚她和我朋友之间的点点滴滴，你这个半途杀出来的人是绝对没机会的。”
“我正在了解，至于能不能抱得美人归，”贺伯羽也偏过头来，笑得无比灿烂：“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叶知非现在特别想跑回去，一巴掌把凌渊抽醒，然后大喊：“有人要抢倾月啦你赶紧醒醒”
正在幻想那个画面，头顶忽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响，然后他看到贺伯羽脸色陡然一变，才反应过来，山崩了。